第6章 欢宜香
李骄月闻言，也只是淡笑不语，她心中猜测，或许年世兰是想起了端妃。
二人都是将门之女，想必从前在王府里也有过和睦亲近的时光，不然年世兰也不会那么相信端妃，她端来一碗安胎药年世兰就直接喝下。
只可惜时移世易，物是人非，终究是造化弄人，二人走到了如今这样相看两厌的地步。
不，或许该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皇上。
年世兰的眼中似有泪光闪过，她微微抬头快速地眨了眨眼。
“……罢了，如今说这些也没有意义了，本宫只愿哥哥能好好的，其他的……便听天由命吧。”
李骄月抿了抿唇，想了想还是开口道：“娘娘不妨试着尽力补偿一二，嫔妾知道很多时候人心中的成见是难以消解的，但去努力做些什么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强”
年世兰垂着眸：“本宫知道，本宫已经吩咐了内务府，不再克扣端妃的份例，一切按照妃位上应有的礼制来。”
“娘娘不打算去见见故人么？”
年世兰眸光微颤，她终究是对不住她，此刻心中竟也生出些彷徨来。
李骄月叹了口气，没再说下去，而是转移了话题道：“娘娘今日宫中燃着的可还是欢宜香？”
年世兰闻言，眼中闪过憎恶之色：“没错。纵使本宫再怎么厌恶这香气，为了不让皇上疑心，还是得用着。”
李骄月微微笑了笑：“这香虽然用料名贵，但闻久了还是难免伤身。不如娘娘赐一些给嫔妾，陵容姐姐素善制香，想必制作出与这欢宜香气味相似的香料不成问题。”
李骄月此时提起这事，一是想要帮华妃解决掉她讨厌的东西，二是想让陵容在华妃这儿过过眼，若是华妃也能看上陵容拉拢过来最好，也能让她在这宫中少受些欺负，毕竟不会有人敢明面上嘲讽华妃的人的。
华妃闻言倒是有些意外，但她想了想，还是点头应下了：“好，那此事便麻烦你们了。”每每这香气在鼻尖萦绕之时她都会感到恶心，这气味无数次地提醒她上一世的可笑与可悲，她实在不想再用欢宜香了。
李骄月听了华妃的回复还有些惊讶，看来重生一次真的改变了她不少，现在说话居然这么有礼貌了。
那可是华妃娘娘诶！居然会说“麻烦你们了”！
李骄月简直有些受宠若惊了。
年世兰似乎看出了李骄月的想法，一时间有些感到好笑，她一手捏着帕子在鼻尖掩了掩，道：“好了，既然已经请过安了本宫也就不多留你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李骄月也忍不住笑了出来，起身行礼道：“是，嫔妾这便告退。”
从华妃那儿离开之后，李骄月便带着华妃给的一些欢宜香朝着安陵容所住的延禧宫而去了。
只是刚到了宫门口，她便听到了一阵聒噪尖利的数落声。
“果然是下贱坯子，绣个花都要哼个歌唱个曲儿！”
“这三日是不能侍寝的，这来日要是能侍寝了，这还不自己上赶着去呀！”
李骄月闻言，原本的好心情也散了大半，她快步迈入了延禧宫，迎面和夏冬春撞了个正着。
她脸上挂起了礼节性的笑容，淡淡开口道：“方才我在外头便听见一阵吵闹，本以为是鸟叫声如此闹人，原来是夏常在啊。”
夏冬春听了这话哪怕再蠢也知道李骄月是在阴阳怪气她了，当即就黑了脸色，想要争辩几句，却又猛地想起李骄月不管是家世还是位分都比她高，便只能愤愤地咽下这口气。
“我宫里还有事情，便先告退了！”说完，她便转身疾步离去。
李骄月看着气愤憋屈的夏冬春，在心中叹了口气。
她并不喜欢这样用身份压人的感觉，可是如今却也只能这样做。
若是夏冬春不那么蠢，进宫后不那样处处得罪人，或许她还能好好活着，不至于在十几岁花一般的年纪时便早早地死在这深宫中。
想到这儿，她心情更为复杂。她自然是不喜欢夏冬春这个角色的，但如今穿越了进来，夏冬春不再是一个荧屏中的角色，而是一个活生生站在她面前的人，她纵然不喜欢她，也无法真的盼着她去死。
如今年世兰重生了，性子改了许多，也许不会赐夏冬春一丈红了。可她这样浅薄张狂的性子，又能在这宫里活多久呢？
她有些想入了神，安陵容见她神色不太好以为她是被夏冬春气到了，担忧地凑上前来握住了她的手。
“妹妹别气了，当心气坏了身子。终究……是我出身微贱，比不上旁人，也难怪会被人羞辱。妹妹别为了不值当的人动气。”
李骄月回过了神，她回握住了安陵容的手，神色认真道：“姐姐这是什么话？万不可说这样自轻自贱的话！出身这事谁也决定不了，姐姐这样聪慧，哪怕出身低了些又如何？只要姐姐自身足够优秀，就不怕别人说。”
安陵容闻言自是感动不已，眼中隐隐有泪光闪烁，感激地看了李骄月一眼。
李骄月拉着她朝屋内走，道：“姐姐，妹妹有一事要同你说。此事事关重大，还请姐姐关上门窗。”
安陵容听了这话自然是十分重视，她依言让宝娟关好了门窗并退了出去，和李骄月二人留在室内。
见四下无人了，李骄月拿出了绢帕，将它打开，露出了里面的香料。
她入宫前和甄嬛以及安陵容在甄府一起相处过一段时间，自然是知道安陵容会制香的，因此此时忽然提及此事也不算突兀。
她知道要让安陵容帮忙制香的话，里头有麝香的事就肯定瞒不过她，索性和她坦白。
“姐姐可闻得出这香里的成分？”
安陵容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小部分，放在鼻尖轻嗅，过了一会儿之后，她神色大变，问道：“妹妹是从何处得到这香料的？”
李骄月神色未变，问道：“里头可是有麝香？”
安陵容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
李骄月叹了口气，娓娓道来：“我如今被分到了华妃娘娘的翊坤宫中住着。和传闻中不同，华妃娘娘对我并未苛待，而是十分亲切，我与她一起在殿中闲聊了片刻。华妃娘娘的宫中一直燃着这香料，我觉得这气味好闻，便随口问了一句，娘娘告诉我此香名为欢宜香，是皇上独独赐给她一人使用的。这样的荣宠说出来应该是高兴的，可华妃娘娘眉宇间却好似有淡淡的愁容。”
“我也并未多想，继续和她聊了下去，聊到了我与你还有嬛姐姐、眉姐姐相识的故事，说到你时我提了一嘴你擅长制香，华妃娘娘忽然神色一变，问我可是当真。”
“我自然不敢说谎，华妃娘娘便神色凝重了起来，挥退了宫人们，告诉了我一件秘密。”
说到这儿，李骄月的表情愈发严肃，安陵容心中也产生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她小声问道：“可是皇上他……？但这样的宫中秘事，华妃娘娘怎么会这样轻易便告诉了你？娘娘她又是如何得知欢宜香中含有麝香的？”
李骄月脸不红心不跳地扯着谎：“华妃娘娘多年来一直未有孕，便私下里请了宫外的医者来诊治，这才得知了此事。”
“至于娘娘为何会告诉我，是因为娘娘担心闻久了这香料会伤身，可身边却并无擅长制香的心腹，因此在听闻我有个姐妹会制香之后，便把事情告诉了我，希望我能来拜托你，让你帮忙制出与欢宜香气味相似的香料。”
说完，李骄月神情严肃地拉住了安陵容的手，道：“此事关系重大，还请姐姐万万不可走漏了风声。我将此事告诉姐姐也并非是想拉姐姐当一条绳上的蚂蚱或是给姐姐压力。我们刚刚入宫，无依无靠，若是能借此事搭上华妃娘娘，对我们来说也是一件好事，否则在这吃人的深宫里，我们当真是要提心吊胆了。”
李骄月说完有些紧张，她知道她这套说辞或许有些牵强，毕竟在外人眼中华妃嚣张跋扈，皇后温婉贤德，二人分庭抗礼，任谁都会更想站皇后派的。但她又不可能告诉安陵容华妃重生了现在和从前不一样了，也不可能告诉她皇后其实佛口蛇心不是什么好人。她没有证据。
因此她也只能祈祷安陵容能相信她。
安陵容垂着眸沉默半晌，随后抬起头来，眼神坚定：“我知道妹妹这样做也是为了我。陵容出身卑微，在这宫中无依无靠，任谁都能上来踩一脚，若是能如妹妹所说借这事靠上华妃这座大山，我也该感激妹妹如此为我打算。”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闪烁着温暖的笑意：“妹妹不必多说，我们相伴闺中又一同入宫，我相信你不会害我，我也很高兴你愿意告诉我这些。”
李骄月闻言愣了愣。
她着实没有想到安陵容竟这样信任她，心中顿时一阵感动。
“姐姐不必担心，调制香料需要用到什么材料你只管去内务府领，华妃娘娘会为你打点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