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章早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幻境中，千年前的那一夜。
苏识夏以凤汐玥的身份和视角，同那位容貌和秦熠足有九分相似的将军战无殇一起，站在高高的城楼之上，安静看完了圣帝夜圣昭大婚的所有流程。
一直到第二天清晨。
天光透过薄薄的雾霭照在两人身上，凤汐玥披着一身微潮的晨露，轻叹一声，默默转身朝城楼之下走去。
战无殇目送着她的背影走远，没有阻拦，亦没有跟随。
一直到凤汐玥的身影即将走下楼梯，彻底消失在他视线中那一刻，他的脚步才微微动了动。
还不待他追过去，却是凤汐玥先停下了脚步。
她没有转过头去看战无殇，只突然扬声问：“将军，你手中之剑，是为了保圣炎王朝，还是为保圣帝一人？”
两人昨夜登上这城楼之时，早就已经遣人清了场。
如今，周围没有任何外人。
凤汐玥也不知是不怕被其他人窃听到，还是故意想要让这话传入窃听者耳中，说这话时，语调没有任何一丝遮掩收敛的意思。
战无殇闻言默了一瞬。
他下意识将手紧紧压在腰间的佩剑上，抿紧了唇，顿了良久才道：“圣炎王朝能有如今的强大，全靠历代圣帝苦心经营。”
“只有圣帝平安康健，整个圣炎王朝才能太平。”
“我保护圣帝，就是护卫整个圣炎王朝。”
凤汐玥没有去反驳他的话，只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童稚天真的话语一般，笑着扯了下唇角。
“那若有一日，圣帝的立场，与整个圣炎王朝的立场不再一致，你坚持保护他，就是与整个圣炎王朝所有的百姓为敌呢？届时，你又会站在哪一边？”
“不……”
战无殇刚想要反驳，凤汐玥就打断了他的话。
“将军，你相不相信会不会有这样的未来，面对这样的未来心中又究竟会怎么想，这些对我来说并不重要，我也不想知晓。”
“你只需要告诉我你最后选择的答案即可。”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这次时间久到凤汐玥以为男人不会再给她回应了。
她也没有再坚持，抬步正准备下楼的时候，突然听到男人艰涩，却又坚决的声音传入她耳中。
“陛下封我为镇国大将军之时，我曾起誓，此生必肝脑涂地，誓死守护圣炎王朝。”
“我不会违背我自己的誓言。”
“若当真有那么一天……我手中的剑，会为保卫王朝而出鞘。”
听完他的那番话，凤汐玥依旧没有回头，只抬手将被微风拂乱的发丝捋至耳后露出她白皙姣美的侧脸和唇角那一抹浅浅的微笑弧度。
“那还望将军务必要牢记今日之语，切莫食言。”
环境画面一幕幕闪现，有时候只是几秒钟瞬息而过。
有时，则是很长的一段清晰过往。
苏识夏分辨不清那些幻境出现的具体规律，任由眼前场景不断变换，她始终保持着冷静，以一种旁观者的心态默默观察着事态的发展。
之后的一切，果然如凤汐玥所料。
圣帝夜圣昭和崔夏芷的结合就是圣炎王朝动乱的开始。
开始的时候，还不太明显，总结起来，也不过是圣帝夜圣昭坐揽皇权，逐渐变得越来越狂妄自大好大喜功。
而身为帝后的崔夏芷，不仅没有在旁提醒规劝，反而一味迎合甚至是变本加厉地在宫中享乐。
朝臣中已有诸多人心生不满，但迫于对夜圣昭的畏惧，没有任何人敢多言。
凤汐玥倒是有提过几句，但每次都被夜圣昭草草敷衍。
崔夏芷得知之后，更是将凤汐玥视为了眼中钉，肉中刺，觉得凤汐玥这是在故意挑拨她和夜圣昭的关系，各种阴险手段频出，恨不得将凤汐玥除之而后快。
凤汐玥虽然还担任着圣炎王朝大祭司之职，可手中的权利却逐渐被圣帝夜圣昭和帝后崔夏芷联手架空。
她知道自己已经离圣炎王朝的统治核心越来越远，却没有任何的挣扎或是反抗，心里甚至还生出了几丝类似解脱一般的情绪。
若是明知道未来已定，结局也无法更改，那从一开始就不要掺和进去，或许就是最明智的决定。
就在她以为自己真的可以完全置身之外之时，转折发生了。
如同墓室里那壁画的描绘一般，崔夏芷怀孕了。
夜圣昭曾找人测算过他和崔夏芷的命数，那些人告诉他，他们两人结合，会诞生出世上最优秀的孩子，能带领圣炎王朝走向巅峰。
得知崔夏芷有孕之后，夜圣昭自然喜不自胜，立刻大赦天下，普天同庆，让整个圣炎王朝上下所有百姓都同他一起感受这份喜悦。
可惜乐极生悲，崔夏芷胎位不稳，出现了流产征兆。
而此时，偏偏又有奸臣献上毒计，说要用童男童女的性命和心肝来做祭品取悦神灵，未出生的小皇子才能得到上天的眷顾，顺利降生到这世上。
夜圣昭和崔夏芷当时为了保住那个孩子，已几近疯魔。
他们毫不犹豫的就采纳了那奸臣恶毒的献策，甚至都没有怀疑过那计策的真实性。
无数无辜的孩子被迫离开了他们的父母。
夜圣昭和崔夏芷犹不满足，觉得普通贱民生下的孩子，命格不够，起到的作用不大。
夜圣昭强行下旨要求各封地的诸侯进献自家适龄的嫡亲骨肉。
圣旨一下，天下诸侯皆反。
就因为那么一个荒唐恶毒到近乎是可笑愚蠢的决定，让整个圣炎王朝都陷入到了一片水深火热之中。
得知诸侯反叛的消息，崔夏芷大受打击，腹中胎儿越发不安稳，流产征兆十分明显。
也是直到那个时候，夜圣昭才终于又想起了被他冷落已久的凤汐玥，将她召入宫中。
那一日，一向意气风发的圣帝陛下高坐龙椅之上，却用手抵着额头，眉眼间尽是遮掩不住的烦躁与狠厉。
“你当初不看好孤与崔夏芷成婚，是不是早就已经预见到了有这么一天？”
听到这句话的那一刻，凤汐玥忍不住轻笑出声来。
她平静地直视着夜圣昭，果断回了一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