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宴会风波
宴会开始前，一群人争相坐在两兄弟的身旁套近乎。
平宁这边就冷清多了，阿策替她选了个靠近门口的角落，方便她中途随时开溜，平宁坐在桌前，阿策就站在门外与她一墙相隔。
宾客陆续入座，却还空了几个位子，这应该就是留给会渊使节的座位。
平宁早就饿了，白日里在千曲院，莲心为了让泽兰小姐少吃些零嘴好控制体格，屋里什么点心都没备，平宁怕勾起泽兰小姐的馋虫，也就没好意思让莲心准备。
午饭只在鹰奴那边啃了几块肉干，便再也没吃过东西了，现在肚子饿得直叫唤，晏将军和会渊使节却迟迟还不到来。
桌上已经摆了冷盘和干果蜜饯，平宁忍不住挑起一颗，想起阿策也没怎么吃东西，他还得在外头守着，现在应该也饿坏了。
她轻扣墙壁，咚咚咚三下，这是她和阿策约定好的暗号，有什么事情就敲三下。
阿策听了声音，稍稍侧身，平宁冲他伸着手，摊开掌心落着两片果干。
平宁调皮的挑了挑眉毛，示意他接过去，阿策犹豫了一下，眼帘微垂，最后还是接了过去，这下平宁左手喂自己，右手递给阿策，吃得不亦乐乎。
最后一个酸枣递过去，阿策那边却迟迟不接，平宁以为他是没看见，就又将胳膊往外探了探，这下都伸到门外去了。
她晃着手掌，又等了片刻，掌心忽然感到一阵冰凉的触感，指尖触碰到她的掌心，那手指修若梅骨，有些刺人的温度令她下意识的缩回手，酸枣却被那双手的主人拿走了。
平宁抬头一瞧，是一个陌生男人，眉目稠艳，五官端丽，看穿着一眼便知道不是咎原人，这就是会渊使节了。
那人嘴角含笑撇了她一眼，并没有做声，除了他们二人之外谁也没有发现这小小的插曲。
和这人并侧走进来的是晏将军，他的身后跟着几个身着会渊服饰的人，看来此人便是这次奉命出使咎原的会渊国大王子。
平宁虽然幼年在会渊待过一段时日，但她并没有见过什么大王子，却不知怎的竟然觉得有些熟悉，不是与故人久别重逢的熟稔与亲切，而是一种来自心底的恐惧。
是被王室威严所震慑吗？还是别的原因？脑海中尘封的记忆之门被打开一条缝隙，平宁感到一阵眩晕，一些残缺的画面从眼前闪过…
昏暗无光的暗室，执灯的女使，还有那些从自己身体里流出的血液…
一切的一切都像是久远的梦境，却又真实得骇人。
她稳住心神，揉了揉眉心，感到疲惫不堪，头也有些发痛，但现在宴席还没有开始，她也还不能离开。
几位贵宾入座，晏将军先与他们客套了几句，平宁脑中混沌，便是什么也听不进去了，只知道跟着将军的众儿女向将军奉酒。
不一会儿，耳边响起咚咚咚三声，是阿策发出的信号，他在门外不时盯着，发觉平宁有些不对劲，心里担心她。
众人推杯换盏，正是火热，想来此时也正是离开的时候。
平宁刚想起身，却听一个声音道：“小王听闻四国中赫赫有名的顾厨娘就在晏将军府中，不知今日的宴席可有这位厨娘的拿手菜。”
晏将军道：“真是太不巧了，那位顾厨娘现在是我大夫人院子里留用，专做素斋，今早陪我那大夫人去了云台寺礼佛，王子这次怕是尝不到了。”
“那就可惜了，原本担心饮食不服，小王此行还随身带了几位厨娘，本想让她们向顾厨娘讨教讨教，多学几手，眼下看是没有机会了。”
萧烬寒作可惜状，平宁却觉得有些怪异，这顾厨娘是和自己差不多同时逃难到咎原的，平宁对她并不陌生，还曾在府中偷过她做的几盘点心。
当年会渊兵变，都城大乱，城中百废待兴，百姓惧怕反王势力卷土重来，很多都趁乱随咎原的援军出了城。
那时平宁还小，对很多事记不太清了，但仍记得浩浩荡荡前行的军队和猎猎旌旗。
这顾厨娘是做小菜出名，她的菜式最讲究出锅的时机和雕花的手法，别人还帮不了忙，顾厨娘一次做不了许多，做几盅几碟还行。
可今晚的宴会宴请了这么多宾客，少数也有五六十人，量大时间紧，根本来不及做这么多人的份，是断不会让顾厨娘下厨做那些精致费神的菜品的。
那这大王子这么问是有什么别的用意？
本来王子出使咎原，第一次晚宴就应当在宫中由国君招待，这次却反倒是在大臣家里摆下宴席，听说还是陛下准了的，这咎原王也是真不怕将军勾结外使。
虽然这位王子处处可疑，但和自己并没有关系，就算晏将军真和这个邻国王子搞出些欺君之罪，咎原也没有株连九族的做法，平宁就更懒得管了，顺手拿了几块酥饼，提起裙子拉着阿策三两步就溜走了。
整个过程看得门外的犬卒们目瞪口呆。
“我们不回去？”阿策被平宁拽着向前，走的却不是回小院的路。
“现在还早呢，我们去鹰房找鹰奴玩儿。”
“我不去。”
阿策一反常态，居然和平宁唱起了反调，小丫头瞧着稀奇，歪着脑袋要将他盯出花来。
“为什么？”
阿策一句话不说，死死定在原地就是不肯动。
内中原因是白天早些时候，平宁在鹰房坐乏了，跑到院子里晃荡，屋子里当时只剩下鹰奴和阿策两人，鹰奴对他说了一番话，让阿策心里堵得慌，一直憋闷到现在。
鹰奴对他说，人的骨与肉生出来就划分了高低贵贱，高贵的血统不能混进低贱的血液，主子和奴才走的近了，无论实际上二人之间多清白，外人看着就叫私通，免不了要将这位主子看轻。
刚才在宴会上，他在门外听到一些人提起婚姻嫁娶的事，这样算来，她也快到了可以婚配的年纪了。
犬卒一生追随主人，可追随终究与携手同行不同，现在牵久了的手，以后还会舍得松开吗？
二人在小路上站了一会儿，平宁决定不去找鹰奴了，阿策八成是和他闹了什么矛盾，今日作罢，早点回去，也不知娘亲睡着了没有。
刚准备离开，设宴的别院那边就起了动静，和宴会的觥筹交错、莺歌燕舞声不同，夹杂着妇人的尖叫和桌椅板凳倾覆的声音。
“发生什么事了，我们去看看。”平宁就要往回跑，却被阿策拽住了衣袖。
他摇摇头，眼神坚定的望着她说道：“你在这儿，我很快回来。”
平宁知道阿策在事关自己安危这方面很固执，还是听他的比较好，于是留在原地等待，她的心里七上八下，总觉得有大事将要发生。
不一会儿，阿策如他所言很快就折返回来。
平宁迫不及待的问：“那边怎么了，听起来像是和什么人打起来了。”
“有刺客，行刺使节。”
平宁惊得捂住了嘴巴，将军府守备森严，外人很难进入，今晚的宴席更是加强了防卫，怎么会有刺客出现？
“现在呢？情况怎么样？刺客抓住了吗？”
阿策点点头：“嗯。”
“你见到刺客的模样了吗？是咎原人还是会渊人？亦或是其他国家的？”
阿策摇摇头，他到的时候晏天石已经将人拿住，捆在麻袋里，他只勉强看到刺客露出麻袋的一小片黑色夜行衣，其他的什么也没瞧见，但看麻袋里挣扎的身形，这个刺客的身量并不高。
“刺杀的应该是那个大王子吧。”
阿策点头：“见了血。”
“见了血！”
事情怕是要闹大了，王子在咎原遇刺，会渊国那边势必不会轻易罢休，那名刺客定然是必死无疑，那将军府呢？过去平静安逸的生活还会继续下去吗？
府里多了很多守卫，刺客虽是被抓了，但还没来得及审问，不知道此人有没有同伙，为了将军府家眷的安全，有必要再仔细搜查一番。
为了防止有同伙假扮家仆混入府中，将军下令家中所有人不得在屋外逗留，速速进屋等待检点人数。
形势越来越紧张，府内到处都是急促的脚步声，兵器与衣甲的摩擦声。
平宁回到小院，见娘亲屋里的灯已经熄了，想来是睡着了，不忍心再去叫醒她，掌了灯坐在桌前等着搜查的人过来搜院子。
阿策站在门外守着，两个人沉默不语。
等了半柱香的功夫，院外传来错落的脚步声，先进门的是三夫人，想来是让一群粗野的男人搜女眷的院子多有不妥，加之三夫人是会渊人，她的姐姐是会渊王的丽妃，三夫人也算是大王子的长辈，她来搜查最适合不过。
平宁见三夫人的身边站着个高个子，看着很眼熟，是刚才宴会上坐在王子身边的人，应该也是使团的一员，体型壮硕，看起来武艺不俗。
方统声音僵硬的说道：“这里应该是三个人，还有一个呢。”
三夫人的目光转向平宁，语气柔和的问道：“孩子，你母亲呢？是睡了吗？”
平宁点点头，应道：“娘亲身体不适，早早就睡下了。”
三夫人听完，望了眼卧房，就打算离开了，但方统却不依不饶，非要见到真人才肯罢休。
他冲身后的守卫使了个眼色，示意现在还不是离开的时候。
三夫人有些不耐烦，对方统道：“非要一见？”
方统虽然只是个死士，与三夫人身份地位相差甚远，但一点也不惧怕冲撞了主子被降罪。
他丝毫不退让：“既是搜查，便是要一个一个的查点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