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第三章，君子一诺千金

    小珏子看了紧闭的朱红色大门许久，犹豫再三终于踮起脚伸手去拍了拍椒图口中的门环。

    林大良思量了几天，最终还是把那方满是绺裂的山材给陆文谦还了回来。

    实是绺裂太多，不能成器。

    “吱呀”一声，侧门被打开。

    看到王珏手中的包袱和站在一旁的林安，门房老李问道“找谁？”

    “我师傅让我把这方玉材交给陆公子”王珏支支吾吾地。

    兴许之前被交代过什么，老李并未多做阻拦，引王珏俩人从陆府旁门进入，来到陆文谦院中。

    陆文谦直接收起了送回来的玉璞，询问王珏林师傅手中有没有好的未曾打磨的玉璞。

    “师傅手中的玉材从不瞒着我和师弟，没有能做玉璇玑的。但是经常有回回带玉璞来给师傅看，兴许会有吧。”小珏子脱口而出的同时不忘拍掉林安不断拽他衣服的手。

    陆文谦似笑非笑地看着小珏子，“你不怕我治你师傅的罪吗？”

    京都流传这样一句话：“回回三大行，珠宝、饭馆、宰牛羊”。带玉材来京都交易的大多都是“根子来自天山外”的回民商人。

    大顺朝内忧外患，亦力把里朝歪思汗手段强硬，每年的岁贡玉料虽会在入冬之时准时走玉门关送到京都，但品质偏低。

    回回商人却总有办法带好的玉材来到中原高价售卖。朝廷明令禁止买卖玉材，但好玉实在稀缺，民间的于阗玉交易依旧如火如荼，禁止也只是个说法罢了。

    王珏后知后觉地想到， 于阗玉被禁止买卖。师傅店面摆的也大都是玛瑙，也反应过来林安为何不断拽她的衣角，内心不免懊丧，但面容却未表现出来。鼓足了勇气回道：“陆公子，是您问师傅有没有于阗玉的。”也不管身后师弟林安的不安了。

    陆文谦心中有了思量，笑了笑，并未借这个话头继续。着人送走这对师兄弟，转身去了师父燕博的住处，商讨玉璇玑的取材。

    这厢师兄弟回到大良碾玉作，给师傅回报了陆府之事。

    正待做工，京都的回回商人马应德来了。林大良带着二人去看他带来的玉璞。

    回回有善于经营珠宝的传统，他们善于识宝，所以在玉器行业里有“识宝回回”的荣称。马应德更是此中翘楚，每次所带之玉，无一不是良材。

    回回商人拿出来一方两个手掌大的扁平带皮璞玉，只见璞玉形态圆润饱满，表面点点如洒金之状，肉质油润糯白。因璞玉足够细腻，水中的矿物质很难沁入肉质之中，由此，只能在璞玉表面形成星星点点的极美的洒金状。

    林大良内心不由暗暗称赞“好一方洒金美玉！”

    马应德拱手一礼，直入主题“林师傅，这方乃洒金美玉，极是难得。您是识货之人，所以先拿来给您掌掌眼，看能否出一方好器物。”

    林大良是京都有名的碾玉作，行内流传他“无好玉不作”。此时这位名满京城的玉作师傅眉头紧皱，并未表现出对这方美玉的赞叹，反而去挑了毛病。

    “马先生，这方璞玉美则美矣，瑕疵太重，绺裂明显，出器物怕是有些冒险。”这是给回回商人一个心理压力，以方便压价。

    马应德并未担心“您是老玉人了，无需用这种行外话。俗话说‘无瑕不成玉’，这方美玉只有一条大裂，剖开方能做俩件器物，合二为一。磨玉一辈子了，您可见过无瑕之璞玉？”

    林大良没有接话，而是直接伸手塞入马应德的袖口之中，比划了一个手势。

    回回商人摇了摇头，同样在袖中回了一个手势。

    如此袖内拉手三番俩次，双方对彼此出的价格都不曾满意。

    “罢了，买卖不成仁义在。林师傅，我且把这方玉石先放置您这里三天，去办一点事情，三天后来取。”转身走出店铺，并未让林大良写一寄存凭据，信任感极强。

    林大良是马应德的老主顾，平日有好的璞玉必先送至林大良这里看了，才再送去其他碾玉作或达官贵人府中。

    玉器行中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牙齿当金使”，也就是君子一诺千金，认识的同行之间可以互相拿货，不用写收条立字据。如有人不讲诚信，就会在这个行业内遭到唾弃，不能在行业立足了。这也是马应德如此放心地把这样一方美玉放置于大良碾玉作的原因。

    现在担心的不是马应德，而是林大良，这样一方价值连城的美玉，在家里放三天真让人提心吊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