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章 是夜
就当虞棠看见那宫灯都要照出桌角的倒影,聆听着逐渐走近的脚步声,想着要不要装鬼给小孩子的童年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就当她决定要起身行动的时候,小男孩被叫住了。
“云祁,快走吧。”
宫灯飘远,远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虞棠这才想起来,刚刚这位,应该就是顾淮安唯一的独苗苗,三皇子和贤妃,总是在各种宫斗戏码里做背景板的存在。
深夜、小皇子、密会
这三个关键词一串连,一道柯南灵光闪过脑海,问宣叶:他们不会想造反吧?
宣叶:?!
为什么有人可能连题都没看明白,就能蒙对答案呢?
虞棠道:你不懂,这叫做题手感。
顾云祁总感觉心里不踏实,便给身边的老太监使了个眼色。
奈何那太监刚刚走到廊下,就被房梁上掉下来一个人捂住了口鼻,挣扎了两下,便昏迷过去。
虞棠盘腿坐在桌子底下问:怎么样?要不要跟过去?
宣叶:我觉得还是不去好一点。
虞棠:怎么信不过我?
虞棠刚刚为了呼吸,把袖套捞上去了一半,露出个嘴,现在把袖套放下去,闭上眼,完美的隐匿在夜色之中。
宣叶:这家伙不会以为这样藏的很高级吧。
宣叶决定浅浅听一下这货的心声。
怎么样我这套夜行衣是不是很酷炫!
还有我特制的面罩!
这完美融入了夜色之中的身姿,可游走于大厦间仿若出入无人之境。
如果非要给它打一个分数,那就是……
宣叶屏蔽了虞棠的心声。
如果她有实体,那么此时脑门上应该浮起一个个加粗版的十字路口。
宣叶:不必了,你去可能会暴露,我手下的人也不是吃干饭的。
在宣叶的再三劝说下,虞棠才终于被劝回了栖霞宫,在起身的时候,轻巧地翻过桌沿,却在推门的时候,被冷宫年久失修缺了一块的地砖绊了一跤。
贤妃在冷宫的一间破屋内坐着,烛火被风吹得晃眼睛,她看着自己那平日里在皇帝面前唯唯诺诺的儿子,此时披着狐氅,镇定自若地看着舅舅,也就是她哥哥给他的密信。
心中微微叹息。
她是潜邸时期的老人,那时她哥哥在岭南做个小官,不知道得了什么门路说能把她塞进皇子府上做妾。她也不知道是哪个皇子,就被一顶小轿从那个门,送进这个门,进了三皇子府上。
她从最低等的侍妾做起,并不算得宠爱,只胜在听话、不矫情。
那时候王妃温柔端方,却独独对三皇子有脾气。两个侧妃,一个是将军家的小女儿,性格骄纵了些,但是却有几分江湖义气在。还有一个方侧妃,刚来的时候看不惯他们所有人,三皇子也宠着她,是一个面上好相处的人。
之前有个新来的通房,只不咸不淡地在背后说了她两句。
第二日就被说偷了房里的东西,被打断了腿扔了出去。
在那样的人手底下讨生活,很艰难,好在王妃愿意出手护着她们。
后来又发生了许多事情,王妃有了孩子、方侧妃也有了孩子。
可这些孩子们都没保住,王妃临终前把她叫到身前,说:“我的孩子没了打不紧,你要好好地把孩子生下来,不要太招摇,好好的教养他,不要让他走了歪路。”
贤妃看着自己的儿子,把那密信丢进火盆里,看着火舔舐着信纸,神色晦暗不明。
她觉得,等自己下去了,没法和王妃好好交代。
哥哥原本只是想让她这吹吹枕头风,自己能加官晋爵,可她性子胆小,不敢和皇帝提这些事。久而久之,她便淡忘了自己的这个哥哥。
却不想某一天自己那个说话伶俐口齿清晰的孩子,在皇上面前成了个结巴,皇上考较功课,他只细声细气地答,回答的声音就跟蚊子响似的。
皇上不耐烦说了他一句。
就立马抖的跟筛子一样跪下,最后皇上也只留下一句“不堪大用”便不怎么来看他了。
等她发现顾云祁常常在冷宫里出入,并抓到他和哥哥,以及明王那边等人布局的时候,贤妃气极了,她竟不知道自己那么多年的隐忍,作小低伏,竟养出一个狼子野心的儿子。
“你父皇,他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何至于此?”贤妃问。
“可是娘,儿子活着,却也只能藏拙,父皇太从来也不在意儿臣,母亲也不会允许一个这么伶俐的孩子存在。娘,只有舅舅他能明白儿臣的才华。”三皇子道。
“可你一定要争那个位置么?长大之后分府出去,做一个富贵王爷,这样的安稳人生,不好么?”贤妃气的发抖。
顾云祁跪下,脊背却挺的笔直,秀气的薄唇抿着,不置一词。
母子之间开始长久的冷战,或许也不完全是这个原因,顾云祁开始频繁地往外通信,甚至买通了宫里的侍卫。
她越来越看不懂自己这个儿子了。
甚至他那个做了岭南粮运使的哥哥会写信给她,让她什么也不用管,安心等着做太后,颐养天年。
一开始她看着这信只觉得可笑,可随着看着宫里的侍卫面孔变换,她笑不出来了,只把信投入火盆。
贤妃知道,顾云祁就是吃准了她不会怎么样,所以根本无所畏惧,甚至他知道,自己会为他遮掩。
是夜
同一个夜。
顾淮安看着案头越堆越高的折子,全是参苏州巡抚的,贪污受贿导致河堤轻易被冲毁,百姓流离失所。
虽说他治水有功,但水患之事也全由他一人而起。
他提着朱笔看着面前堆成小山的折子,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不光此事,赈灾的抚恤金朝廷以一一拨下去,却依难平民怨,天灾人祸加上层层剥削,已经有一小股反叛的势力揭竿而起,正从西南流窜至京城内。
原本他忌惮虞将军一家手握兵权,如今也不得不留着他在京,以防万一。
他灌下一口浓茶,看着陪着自己的太监常德,只觉得这夜,格外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