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章 听戏
虞棠刚伸出去的脚又打了个弯拐回来，道：“是啊，今年也该好好陪陪太后听听戏，尽尽孝心，走吧喜儿，咱去迎春阁。”
春明看着一下子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的贵妃娘娘，惊的眼珠子碎了一地。喜儿捡起人家的眼珠子在帕子上擦擦，给安了回去，道：“你年纪小，不懂主子们的喜好，以后路还长着呢。”
先是太后选了几出老戏，又对皇后道：“你们选些年轻人爱看的，我就爱看旧戏，你们新点的往前头放。我就爱看看旧戏，后面排着也不妨事。”
皇后倒是依言点了几出新戏，顾淮安实在对这些没兴致，就问问后面有没有要加的，看已经点了的《西厢记》、《梧桐雨》，虞棠又加了一折子《霸王别姬》，原因无他，只为应景。
霸王别虞姬，易水红旗卷，四面楚歌声。
她姓虞，虞姬也姓虞，这个朝代也不避讳这事，唯一令她惊讶的是，这出戏倒是这么早便有了。
虞姬为霸王殉情，二人真情可贵。可虞棠觉得，霸王把虞姬当作自己的物件，自己死了，得拉着美人陪葬，没什么好感动的。
可能霸王自己感动自己。
她本是好奇顾淮安看这出戏能有点什么反应。
结果就是，没甚反应，她看着面前人的金冠，只是微微垂下一两刻，很快就恢复了平日的样子，若不是她紧盯着顾淮安的脑袋看，旁人都察觉不出来。
顾淮安在打瞌睡。
太后倒是看得很入迷，听到那句“君王意气尽，贱妾何聊生！”时眼眶都有些湿润了。
虞棠倒是反应平平，能到京城皇宫内唱戏的角儿，那唱功都是一等一的好，挑不出错了。这折子戏，师傅和她讲过很多遍，多潸然泪下感天动地的故事，奈何她就是块花果山的顽石——不开窍。
太后见了，倒问她：“贵妃，你点的戏，看得不喜欢。”、
虞棠只得回答道：“臣妾很喜欢，虞姬柔情，霸王威武。只是臣妾好奇，若霸王真多爱惨了虞姬，怎么会舍得让虞姬殉情，却放走了名马？”
太后听了，只笑笑道：“贵妃倒是想得深，听戏而已，都作不得真的。”
虞棠乖顺地点点头，低头捻着板栗壳。
太后倒把目光重新投回台上。
后面一出便是《梧桐雨》，讲的是唐明皇和杨贵妃的故事，太后倒是也听得津津有味。
虞棠也从春明那知道太后的旧闻，因为都是公开的事，也不算什么秘辛。
听这出戏时，顾淮安都抖了抖精神，灌了几口茶来听。
顾淮安和当今的太后，也是半路出家的便宜母子。太子遭康王坑害，丢了性命，其余热门的竞争的皇子背后都有可靠的母族。
唯有顾淮安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她的母亲只是一介婕妤，生了顾淮安才升了一个位份，做了贵人。上届宫斗孩子多，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所以顾淮安的生母才能好好地将他养大。
太后与太上皇早年也是恩爱夫妻，后来明王的母亲，淑太妃进宫得宠，生下孩子之后依旧恩宠不断，二人情意缠绵。也因为对顾淮安对明王的安排不满，太上皇只带了淑太妃去了行宫。
端看那逼宫现场，康王带病逼着太上皇传位、废明王、杀淑妃，淑妃又与太上皇情意绵绵的样子，倒和唐明皇与杨贵妃马嵬坡一事很相似。
虞棠打听了，太后就爱看这个，而且每次到听戏的场合都爱看。
虞棠心里想的是，老太太品味真不错，在皇宫里吃香喝辣不好么？去行宫伺候老头那真是想不开。
而且这戏文里二人情意绵绵，史书上就可以称之为荒淫无度，她这个做正妻的，才是真正要掌舵的人。
待戏看得差不多，亲王拜别，皇后和皇上一道回坤宁宫，重要的年节日子皇上还是要和皇后一道的。
众人散的很快，有一份妃嫔转场去迎春阁的时候就散了，虞棠张望了一圈也没见个熟人就更不着急了，待她慢慢悠悠地披好自己的灰狐狸毛斗篷出门去，倒是恰巧和太后撞上了。
她刚要行礼，却被太后止住了，道：“闲来无事，这雪景也美，便劳烦贵妃陪哀家去走走吧。”
二人没乘轿，深一脚浅一脚走在雪地里，虞棠心道好在出门穿了厚靴子，藏在衣服下摆里面别人也见不着，喜儿就是太担忧了些。
虞棠陪着太后绕了会子路，朱红的宫墙配着白雪，远远望去，山峦一重叠着一重。太后在屋檐角迎风站着，也不知在望些什么，可虞棠知道这样平静的日子过不了多久了。
昭宁二十年，历史上发生一场政变，史称静安之变。
这次政变牵连贵族、皇后、数百名官员城门口监斩台上的血一层又一层吸入木头，怎么洗都洗不清。
虞棠无心参与这样的事，她原本都觉得按照原来的历史，她都活不过今年，还是不要再给添新的乱子。
万一真的有时空管理局的把她抓走，说她扰乱历史可怎么办。
原来她只觉得这样的事情荒谬，现在她觉得有人在她面前说自己是秦始皇，不v50的话还是可以相信一下。
“太后，这风口冷，咱们还是回去吧。”虞棠接过太后身边的秋菊姑姑手里的金棕色大寿子大氅，给太后披上。
太后又一次深深回望了一下远处的山峦，便披着外套继续走了，两个人折回了大道上，宫人们把雪扫的很干净。
虞棠默默地陪太后走了一站子，便远远地看见一处梅林，便道：“太后您看，这梅花的正好，也不知谁想的在这儿种一片梅花。”
红梅映雪，在这冰天雪地里自有一番傲骨。
太后凝望着梅花，竟有些出神。
春明忙把虞棠拉到一旁，道：“我的大姑奶奶您可真会哪壶不开提哪壶，这可是太上皇特地为太后种的，后来淑妃、闵妃进宫后，这梅林太上皇和太后便再没踏足过此地了。”
我的太奶奶的二舅子的棉裤腰带啊，叮当猫的时空倒流的闹钟给我来一个吧。
实在不行就把世界调成静音，聆听她静静破碎的声音。
虞棠很有骨气地双腿一软，闭眼跪在雪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