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一万两 黄金
就算虞老夫人再怎么不明白，也知道这些信号释放出来，就算对虞家不满了，但现下边关战事未平，又接连天灾不断，故而没有腾出手来对他们家怎么样。
只是自家的女儿，从小千娇万宠长大了，虽然外头一直传贵妃得宠，宫里头实际情况如何她也不知情的，有心也无力。
所以如今听了这捐款的事情，便忙进宫来，看看自己的女儿过得如何了。
“喜儿，快给夫人看茶。”虞棠道。
就算是得了这么一个便宜母亲，也不是第一次见面，但虞棠总还是有些不自在，不知道如何相处，只干巴巴地就着记忆问一些家里的事情。
虞老将军外出征战，虞家大哥走了文臣的道路，只做了个七品的言官，不过好在在家中，不用去外面受苦。三哥、四哥血气方刚，又听说二哥战死，有参军的意向，天天闹着要跑出去参军。
有一次兄弟俩都跑到京郊的驿站了，换马的时候被虞老夫人捉了回去捆起来。
绕了一大圈子，该问的话也都说尽了，虞棠才开口提了捐款的事情。
虞老夫人倒是一口应下，说：“老身这把年纪，还能为百姓出一份力，请贵妃娘娘宽心，安国公府上下定当义不容辞，完成此事。”
老夫人慷慨陈词之际，又对她行礼。
虞棠只觉得怪，似母女又非母女，原主的记忆中虞老夫人还很年轻，是个温柔大方的贵夫人，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香气，牵起她的手是温暖又柔软的。
虞棠只点点头，问：“夫人以为，此次捐款，应当出多少合适？”
其实她心里大概有个数目，既是募捐的起头，太低了会跌了国公府的门面觉得心意不诚，太高了后面的亲贵看到起头都这么高，很难有什么带动作用。
两三万两银子，大约是合适的。
“老身以为，一万两合适。”
虞棠听着喝了一口茶。
“黄金。”
这口茶当即喷了出来。
“夫人，咱们家家底儿这么厚的么？”有这么多钱，打完仗以后乞骸骨出去游山玩水多好。
或者顾淮安哪天遇到一个真爱，为弱水一瓢遣散后宫，说不定还能得一笔丰厚的遣散费，伺候天地宽阔自由自在的。
虞棠高兴了没几秒钟，脑子就转过弯来了，虞家大概率是……贪了。
而且数目不少，借着这次捐款吐出来还能将功抵过，顺便送顾淮安一个把柄。
这笔钱，若不点破，那就是捐款，若想查明来源，就能带出来一连串的人，虞家只是一个开头而已。
“若都捐出去，家里还能撑的住么？”这真要都捐出去，国公府的家底儿估计都得空。
“贵妃娘娘宽心，家中的儿郎都有谋生的手段。老身也有诰命在身，吃穿是不必忧心的。”虞夫人答道。
虞棠倒是想留老夫人吃饭，老夫人却说自己不宜在宫里打扰太久，便起身要走。
走之前，虞棠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国公夫人可知道，京都何处有名终南之地？”
“京郊的龙雨寺，便建在终南山上，边上就紧靠着皇陵。”说完了话，虞老夫人便要走了。
端妃在虞棠她们说话的时间去孙玉茗的霞光阁坐着，看着人出来了便迎上去。
虞老夫人忙要给她见礼。
端妃扶起虞老夫人道：“小时候承蒙老夫人照拂，如今是做小辈的想见见夫人，还望夫人不要见怪。”
这话说完，二人隔着君臣之礼，端妃的眼睛迎风落了泪，却也只能端着妃子仪态。
她们倒像是真母女。
自从原主的影响在日渐淡化之后，她很少再有什么情绪起伏，面对自己的处境，除了有比较强的求生欲望之外，其余都是淡淡的。
宣叶消失之后，她时常觉得孤独。
她是这个世界的异类，但宣叶也是，虽然她很不会安慰人就是了。
她也并没有什么远大的理想，最近的事就是希望皇后不要再找她麻烦，以及既然借了原主的身体，那还是要想办法保一保她的家人，原来的结局实在是太悲。
狡兔死，走狗烹。
虞棠站在宫墙上远远看着老夫人深蓝色的身影，不断地消失、变小，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难过。
那种感觉很奇怪，面对面的时候没有，等人走远了，才品出一丝惆怅来。
“玉茗，咱们中午吃什么？”虞棠扯了扯孙玉茗的袖子，她其实也不是特别在乎想吃点什么，就是觉得这种时候，应该找点话来说，又不想说太伤情的话。
吃东西最好，胃里塞满了，心里也不算太空。
——
“你要体会戏里的伤情，戏如人生、人生如戏，你的身段嗓子都算好，怎么就明白了不了呢？来，再走一段这段。”
“咦——看大王在帐中和衣睡稳，我这里出帐去且散愁情。移步走向中庭站定，猛抬头，见碧落，月色清明。”
“不对，你这里应该是担忧大王。”
“大王有什么可担心的，我要是虞姬，早该收拾包袱跑了去了。”梦中自己的声音脆生生的，那是自己还小的时候。
记忆里师傅打屁股的声音也是脆生生的。
虞棠猛地从梦中惊醒，从小她的戏也算不得顶好，师傅总说她样样都不差，可上台来，样样都差一些。
说她，没有情。
月色透过窗子洒在地上，虞棠披了衣服起身出去，夜凉如水，她被冷风吹了个哆嗦。
往日里宣叶又要站在那月桂树底下，抬头望月。
人都说月寄愁思，虞棠也学着宣叶的样子，慢腾腾挪到树下，透过树影看明月，恍惚间几颗稀星在缝隙间闪烁。
今晚的星星可真亮。
月亮可真圆。
虞棠没什么别的感悟。
诶，好像闪的不是星星，是树叶。
她忙伸手去够那叶子，在摔了个大屁股墩之后，把喜儿摇醒了搬了个凳子继续够。
叶子上荧光闪烁，像极了宣叶那天消失之后留下的残留物。
她忙揣着那片叶子蹿回房间里，对众人说自己要休息了，天不塌下来别来打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