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你对我的爱
少女只用了两句话，便让洛恩脑海中思考了十八种可能性。
“你不是他”，这句指的应该是那个“美人”。
但问题是，“被喂养的那个”，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洛恩注意到，少女说完话之后，身旁的空气明显变得轻松、干净，甚至是清晰了不少。
那种夹杂在气息之中的恐惧，似乎也在一点一点释缓。
她对自己的恐惧，显然在降低。
看清我的脸之后，反而没那么害怕了？
那这能不能从侧面说明，她的腿并不是“洛恩”砍下来的？
自己原先没有伤害过她？
洛恩心里在思考。
当然，也有可能砍腿的时候蒙住了她的头…
各种可能性都有。
但让洛恩始终在意的，还是那句被喂养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道那冰箱里的大腿肉是拿来喂我的吗？
想到这里，洛恩身子猛然一震。
一种不好的预感，在脑海中翻腾。
他怕自己真猜对了。
抬头盯着少女，见对方始终没有再说话的意思，洛恩思考起该如何打开话题。
话题需要合适才行。
他目光不经意看到少女断开的腿，心头微动，总不能开口说“我吃过你的肉，但不好吃我又吐了”吧？
那显然不合适
“你刚才说，被喂养的那个人，这句话什么意思？”
猛然被提问，少女呼吸明显颤抖了一下，仿佛面对疑问不想回答，但又不敢不回答，因此显得极其不安道。
“杰斯……之前说过，你们是两个人，他负责照顾喂养另一个人，可这么久以来，我只见过他，却从没见过另一个人……”
“你觉得我就是另外一个人？”
少女低下头，表情变得不安，但没有回话。
“为什么？”
洛恩追问道。
“感觉”
少女低声不安道。
洛恩闻言，眉头逐渐加深。
难道原先的洛恩，真的吃人肉？
“你不用怕，我不是来伤害你的，只是问几个问题。”
洛恩尽量表现的看起来和气一些，让对方不必恐惧自己。
他当然不会在这种情况下伤害对方，只是想弄明白，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被关在这里多久了？”
“我……我不知道，杰斯之前来过一次，当时说…已经快六个月了。”
六个月？
这么久？
洛恩闻言，倒吸一口冷气。
少女浑身上下密密麻麻的伤痕着实不少，仔细观察，是能够明显看出来有些已经存留许久。
且整个人的体态和面容十分憔悴，显然是处于长期折磨之中。
甚至已经久到，她自己都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
忍受这种折磨，承受着无比巨大的痛苦
洛恩低下头，表情有些严肃，不知道在想什么，没有再说话。
少女吊在半空，不安的望着面前这个眉头紧皱，一副沉思模样的人。
内心感到害怕。
只是这种害怕，对比之前那个伤害自己的人来说，又不太一样。
少女能够看出来，眼前这个人，好像对发生过什么并不清楚。
他脸上的表情就像自己充满了恐惧一样充满疑惑。
难道，他并不知道自己被关在这里吗？
少女终于忍不住开口道。
“你之前从不下来，就好像不知道这件事一样”
洛恩闻言，没有抬头，始终低着脑袋沉吟道。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自己知不知道。”
少女干燥的嘴唇动了一下。
这话……什么意思？
她有些听不懂。
“那你为什么会下来？你下来不就是为了”
她本想说“不就是为了像杰斯一样折磨我吗”，只是话到嘴边，却没敢说出来。
洛恩敏锐的察觉到什么，这才抬起头，平静道。
“我住在这里，想下来看看。”
“可杰斯说……没有他允许，就算是你也不能来这个地方，你下来了，那就一定是他让来的”
这话让洛恩心头一动，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
“我很怕他吗？”
“啊？我……我也不知道啊”
少女的表情局促又茫然。
你怕不怕他，我怎么会知道啊
洛恩却陷入某种沉思。
扮演一个完全陌生的角色本身就不容易。
稍微不注意，就有可能露出马脚。
而且他已经感觉出来，原先“洛恩”和那个杰斯的关系，似乎并不是想象中那种“嗯嗯啊啊”的快乐关系。
“洛恩”很怕那个“美人”吗？
如果真是这样，那自己刚才吃饭时的表现，是不是太随便了？
会不会已经引起怀疑了？
思考间，洛恩开口平静道。
“我之所以下来，是因为我听到了你的哀鸣。你很痛苦，想要解脱。”
听到这话，少女的表情怔住。
确实她很痛苦。
痛苦到每一秒都想着快尽快死去。
这种生不如死的感觉，她真的不想再承受了。
死亡是解脱，也是解药。
但问题是她对眼前之人的话感到疑惑。
他说听到了自己的哀鸣，可自己并没有开口叫过
又怎么会被听到呢？
这里隔音比想象中要好，无论怎么喊，都不会有人听到。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她不敢喊。
因为杰斯……他不喜欢！
他曾说过，女人的尖叫声，让他觉得刺耳、难听，就像指甲摩擦墙壁一样。
杰斯讨厌那种声音。
如果让他听到自己喊叫，他会用更加疯癫的方式折磨自己
少女望着面前的陌生人。
不知道是不是刚才那句话的缘故，让她想到了什么，内心忽然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她脑海中，逐渐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或者说，滋生出一种希望！
这是长久以来，在她已经绝望到连死都不能的地步。
第一个，除了只会折磨自己的杰斯以外，来到这里的另一个陌生人。
这个陌生人看起来很奇怪。
问一些奇怪的问题。
说一些奇怪的话语。
他好像并不知道自己被关在这里，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最关键的是，他似乎对杰斯也不熟悉。
那，会不会，或者说有没有可能……他真的和杰斯不同。
那他会不会愿意……杀了自己？
想到这里，少女的呼吸变得紧张而又急促。
如果，他真的愿意杀死自己，那也就意味着有机会可以摆脱这一切了！
没有什么比在极度痛苦的时候迅速死去更令人感到幸福。
只要能死去，她什么都愿意！
可转念间，少女又想，如果他不愿意呢？
他其实和杰斯一样喜欢折磨人，只是更擅长表演……那该怎么办？
少女无法确定自己说出口后，会得到一个什么样的答案。
会更绝望，还是有希望？
在痛苦和纠结之中，她咬住嘴唇，抱着最后一丝燃起的希望，颤抖道。
“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什么？”
“杀了我……求你……”
她说了出来。
低下头不敢看，等待着对方的回复。
然而半天过去，却没有任何回音。
当少女抬起头时，看到对方盯着自己，摇了摇头：“不行。”
心头一沉。
仿佛有什么东西碎开了一样。
她闭上了眼，忍受着痛苦，不言不语。
“我能救你出去。”
突然，一句话响起。
少女猛然睁开眼睛，身体僵住。
仿佛忘记了呼吸。
洛恩仍在继续道。
“不过是有条件的，你先听我说完再考虑考虑，我想和你做一个交易。”
“我的记忆出了点状况，变得很乱，有许多事情记不清楚了。”
“我需要你告诉我一些事情，当然，不是现在，接下来我会经常来这里，寻找机会救你出去，不过，我没办法保证一定能成功。”
“如果，我最后没能把你救出去，那时候你还想死，我愿意动手，前提是我也活着，但在那之前，我需要你坚持下去，考虑一下吧。”
他说话的时候，目光始终盯着少女。
眼神诚恳、而又理性。
只是一直没听到少女的回应。
“怎么，我的提议不公平吗？我再每天想办法给你送些食物过来，足够吗？”
正疑惑间，借助着阴暗的灯光，他忽然看到，被铁链吊起来的少女，垂着脑袋：头发遮盖住面颊，身子在微微颤抖。
她似乎是在抽泣？
虽然看不见表情，可洛恩却听见了一句哽咽的话。
“我同意谢谢你……”
少女何尝不知道，这个所谓的提议其实根本就没必要。
对方完全不用和自己商量。
自己也没商量的资格。
他想要知道什么，只需要拿刀朝自己割一下，就都能问出来。
至于救自己……
这种冒着巨大危险的事情，更没必要。
终究是他是想救自己，选择用“交易”来给自己一个坚持下去的理由。
是的，我都忘了，自己原来还有“活下去”这个选项。
而不是只有死亡
原来，我还可以尝试被救
少女的身体微微颤抖着。
她等来了希望。
洛恩看到这一幕，露出一副意味深长的笑容，没有再多说什么。
转身，朝楼上走去。
他是一个正常的人，看到被囚禁在地下室砍断腿的少女。
做不到无动于衷。
只不过少女现在的状态，未必完全信任自己，直接说救，她可能更愿意选择死……
而眼下发生的事情又实在太乱太杂。
洛恩需要思考思考究竟怎么回事。
尤其是杰斯……
来到楼梯尽头，出来前，洛恩透过门缝向外窥探，没看到人影。
松了口气，这才缓缓走去，轻轻将门关上。
“你下去了？”
刚关上门，蓦然，一个冰冷的声音猝不及防从上方传来。
洛恩当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猛然扭头，看到通往二楼的楼梯口，站着“美人”，或者说，是杰斯。
正面无表情的盯着自己。
瞬间，空气有些寂静。
杰斯的话语听不出任何情绪。
只是眼神愈发冰冷，像是在质问
在对视的瞬间，洛恩脊背开始冒汗，脑海快速转动，尽可能让自己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平静道。
“嗯，下去看看。”
“看见什么了？
杰斯追问，依旧听不出情绪。
洛恩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故意以不急不慢的动作，将门反锁好，然后抬起头，直视对方，缓缓道。
“看见了，你对我的爱。”
说完，他就看到“美人”杰斯的嘴角僵硬上挑，露出一个不算好看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