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9章 哈尼古歌
林枫和潘龙海带着豌豌，走进古榕遮荫下的哈尼村寨蚌扎，径直来到喃呣妈屋前的古茶园。
果然，喃呣妈正端坐在藤条椅上，在那棵五百年树龄的古茶树下，悠闲的喝着茶水，边喝茶边抑扬顿挫地哼唱着一首哈尼古歌。
林枫听不懂喃呣妈到底唱的是什么内容？但潘龙海却听得懂。
一边听着喃呣妈的哈尼古歌，潘龙海一边露出庄严肃穆的表情来。
而豌豌，似乎和喃呣妈非常亲近的样子，亲热地嘻笑着，跑到喃呣妈的身边，一点也不认生。
“祖祖好，祖祖好！”
喃呣妈停止吟唱，脸上露出慈祥的笑容，她伸出瘦筋筋的双手，轻轻地抚摸着豌豌的辨梢。
“囡囡真乖，囡囡真乖，还知道叫祖祖！”
喃呣妈还不断的夸耀着乖巧的豌豌。
喃呣妈竟然记得林枫，还说林枫是第二次来听她唱歌。
因为上次，林枫和杜薇来找马柯时，喃呣妈也是在这棵古茶树下，同样哼唱着这首悠扬的哈尼古歌。
看来，每天的这个时候，吟唱哈尼古歌，已经成了喃呣妈的一个生活常态。
林枫微笑着对喃呣妈点点头说：
“阿婆，谢谢你还记得我，你唱得真好听！”
听到林枫的夸奖，喃呣妈再次露出慈爱的表情，对林枫开心地说道：
“好听吗？这首《窝果策尼果》，这是我们哈尼族人心中的灵魂曲。”
潘龙海对喃呣妈点点头，转头对林枫讲解道：
“这首哈尼族神话古歌《窝果策尼果》，意为‘古歌十二调’，讲的是关于哈尼族迁徙史的神话传说。
“勤劳勇敢的哈尼先民，从远古时代，来到今天的这个新社会，一直生生不灭，繁衍生息，靠的就是这首古歌所表达的坚韧不拔的精神。”
林枫对喃姆妈微笑着说：
“阿婆，我还没有完整的听过这一首古歌呢，你今天能不能再为我唱一遍？”
喃呣妈愉快地答应了：
“只要你想听，我唱十遍都可以。”
喃呣妈说完呵呵地笑了起来。
这喃呣妈你别看她是个百岁老人，但精神矍铄、神采奕奕。
她轻轻呷了口茶水，缓缓抬起头，双眼看着远方的山峦，眼神变得动容起来，开口唱起了这首哈尼古歌《窝果策尼果》。
冬天是春天的母亲，冬天老了，春天就长大了。
春天飞来白鹇鸟，白鹇鸟把红米的种子撒在梯田上，秧姑娘就出生了。
今天长大的秧姑娘要出嫁，红河两岸的木棉花举起玛瑙酒杯来祝贺，秧姑娘要在梯田安个新家！
……
喃呣妈的演唱，语调时而低沉，时而高亢。表情也随着语调的变化而呈现出丰富性，时而悲呛，时而欢快，时而深沉。
可以看出来，喃呣妈跟随着这首哈尼族古歌《窝果策尼果》，从心灵深处又和哈尼祖先相遇了，祖先带着她走进了瑰丽灿烂的哈尼族历史的深处。
林枫感慨到，这样的古歌，是一个民族立足人世间难能可贵的精神食粮，实在是不可多得的。
只可惜，现在的很多年轻人，不再喜欢这些在他们看来土啦巴唧的东西。
现在的年轻人，更是被外面的花花世界诱惑到忘乎所以，比如，喃呣妈的孙子阿龙。
尤其是喃呣妈，本就是哈尼古歌《窝果策尼果》的传唱者，依然没有对阿龙起到任何的教化作用。
如果不能一代代心口相传，那这些传统文化就成为了一种内容的形式，而无精神的传承，甚至这种内容的形式也将面临失传的危险。
这不能不说是一种新旧文化的落差。
喃呣妈一曲唱罢，停下来舒缓了口气，喝了口茶水，再次抬头看向林枫。
“这位小伙儿，刚才，我唱的还好吗？”
林枫点点头，微笑着看向喃呣妈：
“阿婆，你唱得非常的好听！我都被你的歌声深深的吸引住了。有机会的话，你可以教我唱这首哈尼古歌吗？”
喃呣妈奇怪的看了林枫一眼：
“你想学的话，这还不简单吗？那你可得天天上我这儿来，我可天天唱给你听，从头唱到尾，三天三夜不重复！”
喃呣妈自信满满地对林枫说。
看着眼前的喃呣妈，林枫陷入了沉思。
也许阿龙的事，喃呣妈还不知道吧，既然阿龙出事了，那今后喃呣妈又靠谁生活呢？
虽然现在国家有集中供养老人的政策，可是对喃呣妈这样一位喜欢唱歌的老人，那些敬老院的群居生活，喃呣妈未必会过得开心。
想到此，林枫深深地叹了口气。
林枫走近喃呣妈居住的房屋，这是一间上了年份的旧屋，屋顶的瓦片上长着粗壮的蒿草，那一根根瓦橼经过长年的风侵雨淋，已腐蚀得不堪重负。
那些支撑整栋旧屋的梁柱，被西南地区特有的亮晶晶的响蚂蚁咬得随处泛起了土包，整栋屋子俨然成了危房，摇摇欲坠。
看得出，平时阿龙虽然对喃呣妈照顾有加，但他却很长时间没回来旧屋住了。
阿龙的床铺，显得乱糟糟的，用狗窝猪窝形容一点不为过。
铺在床上的垫单，黑漆漆的汗垢已起了霉斑，那床薄薄的棉被，覆盖着一层白色的尘灰。
喃姆妈自己的床铺，却收得整整齐齐，被褥虽然破旧，却洗得干净泛白。
看得出，精神矍铄、耳聪目明、手脚灵活的喃呣妈，饮食起居依然自理，还不用人照顾。
林枫发现，喃呣妈的饮食也挺简单的，从厨房里的食材可见一斑。
阴暗狭窄的厨房里，挂着几块腌腊肉，是邻居专门提过来给喃呣妈改善油荤的。
倒是那些面条、大米、食用油什么的，却好像是阿龙从外面带回来的。
这样一位精神富足而生活清贫的老人，就这样与世无争地生活在蚌扎这个宁静的哈尼村庄。
因为这里，才是它的根，这里有他唯一的希望，而他唯一的希望就是阿龙。
而今天，阿龙已经被抓了。
那喃呣妈心中的最后一点希望，也就不复存在了。
试想，当喃呣妈知道了这一切，那她的精神世界，是不是会一下子崩塌呢？
林枫实在不敢往下想。
而眼前这位喃呣妈，依然在倾心地吟唱着。
她的吟唱，深深地震撼着林枫的心灵。
林枫走向喃呣妈，对喃呣妈说道：
“阿婆，阿龙他要出远门一段时间，你跟我走吧，教我唱这首哈尼古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