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柚子
林柯做了个梦，梦里是归家的路，是熟悉的怀抱。
他睁开眼，眼前依旧是陌生的天花板，陌生的装潢，枕边没有任何熟悉的温暖气息，唯有胸口沉甸甸的，仿佛被鬼压床。
将趴在胸口沉睡的渊挪开，林柯起身，残留的泪痕从眼角滑落，他揉了揉睡意惺忪的面庞穿好衣服进行洗漱。
洗漱时他看向镜子内那张从未变化过的脸。
距离来到这个世界已经过去了七年，但他的时间被定格在自己的回忆中，日有所思，夜有做梦，现在的他只能在梦中与他们团聚。
再等等。
他洗了把脸。
只能等。
「暴君」负责储存刑天片段的记忆病毒早已因为规则的崩坏随之裂解，换言之他根本不清楚路法将修罗铠甲放在哪里。
他必须等修罗铠甲现世，才能将其彻底夺过来。
当务之急必须想办法提高那些铠甲们打怪的效率，太慢了。
如果不是他的阻拦，那些铠甲早已将幽冥魔放跑一次又一次。
距离最初的幽冥魔出现已经过去了几周，刑天、飞影、金刚三副铠甲全部出现，目前已经封印了数只幽冥魔，但这个过程中他们也被路法挑拨离间，刚成型的铠甲团队险些分崩离析。
他忘不了幼年时观看刑天这部剧时那种无力的感觉，三位召唤人各自不和，三位队长因算计分崩离析。
无论如何看这里都充斥着绝望。
如果不是依靠唯心挂，很难想象成为战士不久的铠甲召唤人们能战胜在沙场上经历过无数历练的二十五个老兵。
不能再干等下去了。
他必须做点什么。
……
“清河，你来了啊。”
“赵叔，李叔。”林柯点点头打着招呼。
今天的巡逻任务不多，主要是跟着两位老警察前往医院看望一个被妖兽人袭击后被铠甲勇士救下的受害者。
顺便问问有关铠甲勇士的事情。
根据赵叔李叔所说，那一天他们看到妖兽人袭击了欢欢铁板烧店，铠甲勇士照常出现，只是这一次他额外看向倒地的欢迎，甚至上前查看情况，看起来一副颇为关切的模样。
事后受害者欢迎不断否决了这件事，但作为看着她长大的长辈，两位警察一眼察觉到欢迎隐瞒了什么。
今天名义上是访问，实际上是进行守株待兔。
果不其然，在进入医院不久后，他就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欢迎，以及站在他旁边的李昊天。
看到林柯的瞬间，原本起身迎接的李昊天瞳孔骤缩，考虑到欢迎身份的特殊性，他现在怀疑那家伙出现在这里就是一场阴谋。
他下意识握紧口袋里的刑天召唤器，冷汗从脸上滑落。
然而他并不敢轻举妄动，召唤器过于醒目，在场的人数众多，一旦那个幽冥魔被激怒，他很难保证能保全所有人。
这家伙现在的身份是警察，也是铠甲召唤人，一旦作祟，就能败坏两大阵营的名声。
另一边不知情的欢迎还在应付从小照顾自己的两位警察，他们执意认为来照顾自己的小天是铠甲召唤人。
没办法，欢迎只能用男朋友这个身份应付过去，成功转移了两位警察的视线。
至于林柯？他只是默默看着他们演戏，毕竟比起尚未成气候的召唤人，他更在意的是另一个东西。
……
柚子今天点了份不错的外卖。
距离自己初次踏入这家快递店已经过去了好几天，看在她可怜的份上，小天收留了她，并让她成为了这里的员工。
这是她第一次感觉除了家人之外有人重视她，在意她，为了回报这份感情，她开始想着为小天做些什么。
按照她的想法，这是犒劳小天辛勤一天的酬劳，进而拉近他们的关系，但小天并不是独自一人上班，陪他一起来的还有三位警察和一个不认识的女人。
那些警察称呼她为小天的女朋友，后来更是拿走了她准备好的盒饭。
一股名为悲凉的感觉在心中蒸腾，柚子看向并肩行走的小天和欢迎，她努力咬紧双唇，不知名的低语开始出现，体内的恶魔再次想要爆发，但她必须忍耐，这里还有小天，她不能动手。
关键时刻，一只手搭上她的肩膀，一股温和的能量从肩膀汇入身体，体内的恶魔逐渐平息，柚子只觉得心头突然放松。
她看向身侧，即使依旧不能和别人对上视线，但凭借警服，她认出来了站在身边的那个人，第三位警官，也是将外卖钱还给她的人。
她听到那个人压低语气陈述道：“气息不稳，元素失衡，你的血液中存在着某种东西，这种东西干扰了你体内的四元素能量，所以你不敢抬头和人对视，对吗？”
还未等柚子惊讶于此人是如何得知自己的病情，一张名片进入视线，“这是我的名片，等你下班，来这里找我，我们一起把问题解决。”
如果在平时，柚子只会觉得这是骗子，毕竟家族怪病已经延续了几百年，无数前辈找了无数办法都无能为力，怎么可能轻易解决。
但那股能量确确实实压抑了她心中的怒火，加之第六感也在提醒自己，一番权衡之下，柚子收下了那张名片。
三位警察走后，处理好店内事情的小天走过来询问道：“柚子，他和你说什么了？”
想到身体里那股温和的能量，柚子撒了个小谎，“他觉得盒饭很好吃，问我在哪家买的。”
夜。
柚子手握名片站在名片上记载的房子门前。
这里是一片老旧小区，门口的感应灯因为年久失修已经坏掉，她站在一片漆黑中不知所措。
她知道自己不该贸然听信陌生人的言论，这是家族古老的病因，不可能到了她这里恰好有人能够医治，但她的第六感告诉她白天那个警官可以信任，而且他是警官，不会有什么事。
深吸一口气后，她敲了敲门。
不多时，门后传来一阵走路声，熟悉的警官开门将她迎进屋内。
柚子有些拘谨，很少进入陌生人家里的她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林柯伸手指了指沙发示意她坐下，接着他倒了一杯水递至柚子面前。
拘谨的柚子道谢后接过水杯，并没有喝，只是握在手中。
林柯拉过一张凳子坐在柚子对面道：“不用紧张，来，看着我的眼睛。”
若在以往，柚子绝对不会抬头，但现在这个声音仿佛有股奇怪的魔力，柚子下意识抬起头对上那对幽蓝色眸子。
奇怪，白天的时候警官的眸子是蓝色的吗？
突然，一阵海浪的声音传入耳中，眼前的场景突然变了一种模样，一个虚无缥缈的声音在头顶询问她：“你都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海洋，”柚子接着说道，“还有小岛。”
柚子伸出手好奇的感受着潮水冲刷指尖的感觉，现在的她身处一片小岛，四周是无边无际的海洋，一些通体泛着蓝光的生物环绕着她，在她耳边唱起悦耳的歌谣，她昏昏欲睡。
但很快柚子摇了摇头，她还不能睡。
柚子害怕睡眠，因为每晚都会噩梦不断，她总会梦到各种各样的怪物和不属于她的记忆，那些记忆内全是无休无止的战斗与杀戮。
思绪混乱之际又是一阵复杂的歌谣，此时这些歌谣夹杂着某些催眠的意味，让柚子的精神不自觉放松，眼皮逐渐沉重，她很快沉沉睡去。
同样沉浸在海浪内的还有库拉。
作为守护将军基因码的关键人物，她的存在就是为了确保这个家族最后的血脉不会在千年来因死亡而中断，但现在，她来到了一处充满危险的海域。
那个弱小人类气息消失不见，周围的海浪一遍遍冲刷着这座孤零零的小岛，漆黑的云层内雷声滚滚，曾经被她杀死的无数敌人被海浪送上岸，他们尖叫着朝她扑来。
库拉无畏战斗，作为幽冥军团唯一的女战士，她凭借自己的狠辣与刻苦训练才爬到这个位置，如今她绝对不会在此退缩。
但随着战斗的继续，她察觉到不对劲。
完全没有手感。
被杀死的敌人只会化作一摊水，片刻后再次扑上来，攻击他们的手感也极为软绵绵，丝毫没有杀戮的爽快可言。
幻境，是了，这一定是幻境。
他们之前战斗时也经历过这种幻境，只要给予身体以剧痛，就能从幻境中苏醒。
她猛然用刀划开手腕，痛苦并未袭来，那些敌人依旧存在。
她接着砍向自己的身体，直至最终将武器没入腹部。
四周场景宛若镜子般破碎，露出背后漫天迷雾，一个人影在雾中若隐若现。
她猛然举起武器挥向那人咽喉，那个人影应声倒地，迷雾散去，她看到了自己的脸。
库拉只觉得这是敌人的诡计，她一个箭步上前用武器划开敌人身体，那个敌人同样以武器回击。
最终这场战斗以敌人消散作为结束，四周有掌声响起，库拉握紧武器想要继续战斗，但她突然发觉自己动弹不得。
库拉低头看去，只见熟悉的武器正插在她的腹部，湛蓝的血液从伤口不断流出已经在身下汇聚成一个半圆。
原本消散的神秘人再次出现，他打了个响指，库拉只觉得之前不曾感受到的痛苦从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即使是曾经经历过无数次战斗习惯疼痛的她也被这份叠加的痛苦折磨的痛苦不堪。
在她的哀嚎下，她的身体破碎，魔方形状的基因码在空中缓缓漂浮。
外界。
林柯收起眼中蓝芒看向从体内升起的基因码，无数水元素在周围覆盖化为坚冰将其包裹。
将一切后备工作收拾完毕后，他接着看向柚子。
即使库拉已经离体，但那些干扰四元素稳定的东西依旧没有离开，毕竟路法的基因码进入柚子祖先体内在先，库拉是之后才进行附身。
他握住柚子的手腕感知着，或许是为了确保宿主活下去，她的身体已经和这股阿瑞斯能量形成微妙的平衡，好在那些能量只存在于血液之中，还有救。
林柯伸出手，一组基因码从柚子体内分离，体内的平衡被打破，柚子痛苦的皱起眉头。
一旁的漩海蛸适时上前，无尽水元素能量通过触手汇入柚子体内进行修补，不多时，柚子脸上的痛苦散去，此刻她身上元素已经和正常人无异。
那些东西离体后自动汇聚成一个方块形状的东西，只是比起来魔方形状的基因码，这些东西更像是魔方的一个组件。
好奇的林柯伸手碰了碰，基因码在他手中化为一个黑色小型方块。
他拿着那枚小方块看向正在桌子上啃点心的渊问道：“能啃吗？”
说着，他将那枚小方块高高抛起，渊跳跃而起一口吞下，它咀嚼了几下，片刻后，漆黑的方块被吐了出来。
「啃不了。」
这玩意仿佛有一层防止被其他种群吸收的屏障，无论渊如何磨损也没能弄开那层屏障。
不过磨牙倒是不错。
就在渊继续对小方块磨牙之际，林柯手疾眼快从渊口中抢下，一层坚冰上涌将方块团团包围，再加一层水封印，林柯顺势将其扔入一旁的异类空间。
“下次换个和人类融合千年的给你啃啃。”
等柚子苏醒时时间已经来到白天。
阳光透过窗帘撒入室内，她躺在沙发上，身上盖着一条小被子，柚子伸了个懒腰，她难得睡了个好觉。
见她苏醒，一旁的林柯放下报纸，“醒了？感觉怎么样？”
柚子点了点头，她从来没感觉睡的这么好过，没有噩梦，没有低语，真真正正的睡了一场好觉。
往日被压在心头的负担一泄而空，从沙发上起身后的柚子试着蹦了蹦，意识还在，这是她以前从来不敢做的事情。
“很轻松，谢谢。”
兴奋的泪水从眼角滑落，她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做喜极而泣，觉得有些尴尬的林柯轻轻咳嗽了一声，他将一盒开封的纸巾推至柚子面前，“治疗费一千，现金还是转账？”
“现金吧。”柚子连忙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将几张百元大钞和一堆零零散散的零钱放在桌面上。
“我身上只有这么多，你先拿着，等小天发工资了我会把剩下的还给你。”
林柯只是伸手拿走那几张百元大钞，数了数数量后他摇头道：“不用，这些钱够了。”
“那怎么行，你帮了我这么多。”
柚子还想推脱，但林柯只是将那些零钱收好重新递给柚子，“我话还没说完，剩下的钱就当你帮我一个忙的委托金。”
“帮什么忙？”
“帮我给李昊天带一句话。”
“别让你们三个人的召唤器同时落入敌人手里，三组数据合一，地球能晶的位置就会出现，到时世界将会迎来末日。”
末了，林柯又加了一句，“如果他们提起来，你就说这是一个自称藏修者的人告诉你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