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有点没吃饱
正午时分，街上来往的人潮涌动。
小武坐在店门口的台阶上，欣赏着形形色色的美女。
突然，一个塑料袋在他眼前晃了一下，浓烈的香味钻进了鼻子里。
“别看了，好好干，等挣了钱，明年哥给你娶个嫂子。”
“谢谢大佬……嗯？”小武刚反应过来不对，张祈年已经自顾自地掰开了一次性筷子，埋头干饭。
“外面的东西就是比矿区的好吃，你看这炒饼里，还有鸡蛋呢。”
张祈年一边吃一边不住地赞叹。
小武也赶紧开动，一边吃一边说，“大佬，你看见那个姑娘了吗？好像在咱们店对面蹲了一上午了。”
“是吗？”张祈年的视线穿过人群，顺着小武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果然，一个姑娘坐在街的另一端，双手抱膝，脸深深埋在膝盖里。
“失恋了吧？”
“我觉得不像。”小武拿起饮料喝了一口，认认真真分析起来。
“她衣服的材质比较普通，和这附近的人格格不入，说明家境并不是很富裕。而且大佬你注意观察一下，她的衣服不仅显得有点脏，裤脚向上五公分，都有明显的污渍干涸的痕迹。”
“唔……这能说明什么？”
“这说明，她至少穿着这身衣服淋过一场大雨，地面的泥水溅到过裤脚。咱们这一片是商业区，就算下雨，地上也没有那么多泥，所以她一定是从其他地方来的。”
张祈年赞许地看着小武，“有点大侦探的意思了，接着说。”
“湿过的衣服为什么不换？说明她在淋雨之后，并没有回过家。所以我推测，她应该是和家里人吵架，离家出走了。”
随着街上的人越来越多，一些路人也注意到了蹲坐在地上的姑娘，有的在姑娘面前停留片刻，随即又摇摇头离开了。
“大佬，那姑娘面前好像有个纸板，不知道写的什么？”
“算了，爱写什么就写什么吧。”张祈年吃掉最后一口炒饼，起身准备回屋。
“别呀，这不是闲着没事，当练手了嘛，我去看一眼，掌握更多的线索，才能更接近真相。”
张祈年也没理会他。
过了一会儿，小武跳着跑了回来。
“重大发现！大佬，你猜那纸板上写的什么？”
“有屁快放。”
“写的是，求职，工资随意，管吃管住就行。而且我靠近那个姑娘的时候，听见她肚子响，看样子是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张祈年不自觉地多看了那个姑娘两眼，不过很快他就恢复了冷静的心绪，毕竟这个世界上的可怜人很多，和生活在矿区的昧民们相比，一个因离家出走而吃不上饭的姑娘又算得了什么？
最主要的是，自己才刚刚从温饱线下挣脱出来，又有什么资格去可怜一个陌生人？
“你小子是不是看人家长得好看？动情了？”
小武闻言脸立马红到了脖子根，“你说什么呢大佬？哪有……哪有的事儿啊？我这不是练观察力呢么？哪有啊……”
“次奥，没有就赶紧滚回来收拾屋子，擦擦灰扫扫地。”
“好的……”
一下午的时间，张祈年坐在办公桌后边，不断盘算着还需要给店里添置点什么，要怎么才能顺利开通业务渠道，搞到第一笔酬金。
毕竟苏婉卿的协议上，白纸黑字写得很清楚，一年后必须是通过做生意挣够一千万才算数，要提供票据作为证明。
雷老五那种偏财，肯定不算数，挣得再多也没用。
小武则是心不在焉地干着活，时不时地溜达到落地窗边上，偷偷向那个姑娘的方向瞟几眼。
不知不觉，夜幕降临，张祈年拉出了一份清单，写上需要采购的物品，打算第二天再去二手市场或者垃圾站淘宝。
抻了个懒腰，肚子里开始咕咕叫，张祈年瞥了一眼小武。
“去买饭吧，中午我买的，晚上该你去跑腿了。”
见小武没听见，眼神还在往街对面瞟，张祈年被气乐了。
“小武！”
“啊……在呢大佬。”
“那块玻璃擦了一下午了，再擦就包浆了，我让你去买晚饭呢。”
小武尴尬地放下抹布，“哦哦，这就去。”
张祈年活动着肩膀，走到落地窗边，看向那个姑娘。
不出所料，她这种求职方式，在这种地方完全行不通，姑娘和纸板依旧纹丝不动，就和中午第一眼看见的一样。
姑娘似乎也意识到今天的求职失败了，双手撑地，费了好大的劲，才颤颤巍巍站了起来。
弯腰拾起地上的纸板抱在怀里，就准备离开。
只是不知是腿麻了，还是饿得低血糖，姑娘向前走了几步，上身突然晃了晃，直挺挺栽倒在了地上。
周围路过的人发出一阵惊呼，随后都远远绕开了。
张祈年心中升起一股烦闷，矿区的昧民们尚且相互帮助，外边的人竟然都如此冷漠。
他推门出去，刚要走过去看看。
远处一个提着餐盒的身影风一般跑了过来，俯身趴在姑娘身边焦急地呼唤着。
张祈年不用拿眼睛看，就知道来的是小武。
走到近前仔细一看，这姑娘长相确实比较端正，此时脸色苍白，呼吸微弱，刚刚因为摔倒，额头上肿起一个大包，已经陷入了昏迷。
和小武对视了一眼，张祈年接过晚饭，“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人抱进屋里，给喂点盐水，实在不行就送医院。”
张祈年也没心思吃饭了，帮着小武忙活了一阵，总算撬开牙关灌进去了一点淡盐水。
过了一会儿，姑娘缓缓睁开了眼睛。
眼神还很迷茫，但是却一下子就盯住了张祈年二人还没来得及吃的晚餐。
小武看了一眼饭盒，又看了眼姑娘，“饿了吧？”
姑娘盯着饭盒点了点头。
见小武把饭盒放进自己手里，姑娘根本顾不上用筷子，直接用手抓着饭菜往嘴里塞。
一份饭菜瞬间吃得干干净净，姑娘舔干净了盒子，又直勾勾盯着另一份。
“哎……”张祈年还没来得及阻止，小武已经塞给了姑娘。
又是一阵风卷残云，女孩的嗓子眼毕竟小，吃得太急，噎得自己直掉眼泪，又喝光了一整瓶水，才把饭顺了下去。
张祈年在旁边冷眼看着，这姑娘始终低着头，似乎不愿意和别人对视。
看吃饭的狼狈样，确实像是两三天没见过粮食了。
姑娘抹干净嘴，低着头弱弱说了句，“谢谢，你们招工吗？”
“不招。”张祈年抱着肩膀在沙发上答了一句。
姑娘似乎有些局促，在自己身上看了半天，最终选择把肩膀上围着的脏兮兮的围巾摘了下来，叠好后放在茶几上。
“算个抵押吧，等我挣钱回来还你们。”
姑娘再次鞠躬道谢，随后拿起自己求职的纸板，向门外走去。
小武内心着急，可是毕竟要听张祈年的，眼睛只能死死盯着姑娘离去的身影。
就在姑娘推开门的一瞬间，张祈年终于还是心软了。
“你都会干什么？”
姑娘一愣，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小武却着急了，“快说呀，我们张总问你话呢！”
声音中带着颤音，姑娘仍旧是低低的声音，“干什么都行，不会可以学，管吃管住就好。”
“进来吧，坐下说。”张祈年叹了口气，“你叫什么名字？”
姑娘走到沙发旁边，却始终站着，半天没有说话。
“你想求职，总得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得知道你叫什么呀。”张祈年伸着脑袋，想看清姑娘的表情，可是姑娘的脸压得太低，始终在烛光的阴影里。
“我叫……小斐。”
终于肯说话了，小武松了口气。
“姓什么？”
姑娘再次陷入了沉默，“我不想跟他们俩任何一个人的姓……”
经过耐心的询问，张祈年终于弄清楚了姑娘的身世。
母亲早亡，父亲好赌，对待自己这个女儿也是非打即骂，债主上门催债是家常便饭。
最后当爹的打算把她卖给债主，来抵自己的赌债，她实在忍受不了跑了出来，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再也不用回到那个所谓的家。
当姑娘渐渐诉说完自己的情况，心扉似乎敞开了一些，当她慢慢抬起头时，一道被父亲虐打留下的伤痕，在烛光的照映下，清晰地展现在张祈年二人眼里。
张祈年看到姑娘的双手时，不由得深吸一口气。
这双手粗糙得不像样子，难以想象她经历过什么。
“我们也是创业刚起步，给你口饭吃不成问题，我们吃什么你就跟着吃什么。先干点杂活吧，打扫打扫卫生，等以后业务多了，需要你做的自然就多了。只是这个住的地方……”
张祈年有点为难地看了眼通向二楼的楼梯。
“单给你租个房子，我们也负担不起，你就跟我们一起在店里住，今晚你住楼上，我和小武睡楼下，明天我联系工人在二楼给你装个门，省得不方便。”
小斐的表情看不出来是激动还是麻木，仍旧低着头说了声谢谢。
小武笑得很开心，连连说不用谢，被张祈年板着脸打发着再去买两份饭菜回来。
“那个……”
小武刚要出门，小斐突然朝着小武说了句话，
“能……多买一份吗？有点没吃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