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大宴
因为闹山贼,溪雨村方圆几十里之内再无其他村落。而这大宅却隐建于溪雨村十里外的深山之中,周围有竹林环抱,小桥流水,福地洞天,这宅前有段远路,有僧仆把守,来此的客人需手持请柬才能入内。
乌必乐图和秦大通藏在树后,见一虎皮束腰的汉子拿出一张红纸递给门口的和尚,这和尚扫了一眼,问道:“四海皆是客。”
汉子回:“唯有我前来。”
和尚对:“有酒也有肉。”
汉子回:“与你共开怀。”
和尚以佛印礼之,说道:“马施主请进。”说着亲自送这汉子上了山阶,走入那大宅之中。
秦大通说道:“这人说的暗语与你说的不同,倒也能进去。”
乌必乐图说道:“这是乱说的,那红折子才是进门的关键。我们没有请柬如何进去?”
秦大通说道:“要进这宅子还需要走正门吗?”说着就带乌必乐图往竹林东向走,来到一个大坡下。这里无梯无台,尽是干地荒草,隐约看到这宅的后院红墙矗立在壁上五丈之处,虽然不高也绝不是一般人能爬上去的。
秦大通说道:“昨日我教文兄弟跳跃之法,今日我再教给你,你比他悟性高,肯定一学就会。”
乌必乐图举目望去,这坡壁无可踩踏的地方,就算用绳索也断不可能上去,如果硬上,摔下来一定非死即伤,便连忙摆手,当即表示就算硬闯前殿也不愿在此冒险。
秦大通笑到:“乌必乐图兄弟掌法练的好,这攀爬跳跃的轻功只是皮毛,这要是上不去还练什么武功?”
这话犹如针刺扎到乌必乐图心里,自知被亲爹瞧不起已是不该,如果因为怵惧这点困难再被人看不起那当真是自己无能吗?思前想后就答应秦大通教他跃房的本领。
秦大通把昨日教文钊的飞跃功夫又教给了乌必乐图,乌必乐图屏气凝神,思念秦大通说给他的口诀,纵身一跃,果然比昨日文钊跳的高出一丈,但斜眼望去,自己已身居高处,双脚悬空,但凡身子稍有偏斜就必定栽下来,秦大通见状就飞身一跃,踢向他的脚底,说道:“兄弟,只需再运气试试。”
乌必乐图被托了一下,心里又念叨着口诀,即刻又向上跃了一丈,秦大通喊道:“好兄弟,放松,只需思念集中。”
乌必乐图虽然未曾有人输给他内力,但他自幼操练运气之法,为的就是能习得葵花秘籍,而如今她的内力与文钊不相伯仲,只是文钊是速成,未达到她那运用自如的境地,自然跳的没她高,但这五丈的悬崖对她来说也是高不可攀,秦大通在空中助力三次,他才勉强扒住宅墙的砖瓦。秦大通随在其后,见她已用尽力气,就抓着她的衣领翻到墙内。落地时,乌必乐图只觉得双脚发麻,脚底一阵酸痛。
乌必乐图说道:“我们到了么?”她声音微微发颤,思念适才的凶险,仍心有余悸。
秦大通说道:“到了到了,兄弟果然好功夫,第一次就跳那么高。”
两人在院中溜达,恰巧在拐角处和一个戴面具的白衣女子照了正面。这女子见到乌必乐图,顿时心中大惊,刚想说话就被她点了哑穴。
乌必乐图见旁边的小屋敞着门,就把这女子架到屋内,又摘了她的面具,脱了她的外袍给自己换了上去。
这女子睁大眼睛,像是有话要说,无奈被点了穴道,只得由人任意摆布。
秦大通说:“兄弟有这面具戴,我却没有,不公平不公平。”
乌必乐图说道:“这面具为宫庄圣女所有,两侧为凤尾状,能遮大半个脸,唯独露出嘴巴,戴上这面具的人虽然不露真容,但也能看出是个女人,秦大哥若戴上面具定是一眼被识破。刚才那女人和我身材高矮相仿,还不如我穿戴这身,假扮宫庄的人,好坐在上席,你只需坐在我身边,要是我露出破绽,有人要抓我,你就用轻功带我离开。”
秦大通说道:“没想到乐图兄弟比我有本事,我只能偷鸡吃,而兄弟却能正大光明的坐在席上用餐,难得有这份胆识。”
乌必乐图道:“刚才跃那高墙已是快没了半条命,回想起来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多亏秦大哥。一会上席,最多再死一次罢了。”
秦大通乐道:“好好,乐图兄弟肯陪我冒险,我甚为高兴,这些江湖的无能鼠辈岂是我秦某的对手,乐图兄弟只管吃喝,逃跑的事情尽管交在我手里。”
思想片刻,乌必乐图说道:“只是我要改个名字,你不能再叫我乌必乐图,叫我十二堂主就好。”
秦大通笑道,你居然用数字取名,好有趣。
乌必乐图说道:“秦大哥只管叫我这名,以免引来杀身之祸。”
这大宅有四个院子,当属进门中间的最大,院中已摆了一桌正席,席上已有前菜四碟,陈酿一壶,中间大院四周为偏院,每个院子略小,有偏席十八桌。
这宅子的主人温老已年过六旬,确实是个和尚,十年前在金陵的报恩寺出家,仅仅五年就脱袍还俗,来到中庆又居五年,虽然已入凡尘,但仍然留着九髻,宅中供佛,只是不戒酒肉,故秦大通以为他是的个假和尚。
两名身着尼袍的女子进了宅院,为首的老尼轻眉细眼,扁鼻薄唇,她头戴毗卢,手持拂尘,见到温老,两人互作佛印。
这老尼说道:“阿弥陀佛,静月师太来迟。”
温老躬身说道:“温正高未克远迎,恕罪恕罪。今日我备了素菜和素酒,师太请上席。”
静月师太道:“好说好说。”
温老转身引荐,院中各宾主已坐就位,有马派的马步庸,宫庄三夫人慕三娘,青城派掌门司徒剑,五仙教毒堂堂主韩小艳,江湖人称阿艳姑娘,而坐在偏席的都是有名的江湖散客,其中马派和青城派代表的余众也在其中。
秦大通在游廊处见这院中已有多人,说道:“兄弟,这家人都来齐全了,咱两个混不进去,只能去后厨偷鸡吃了。”
乌必乐图说道:“怎么吃不上?秦大哥只需跟着我就好。”说着就径直走向大院。
温老还未说完话,见一白袍客前来,就鞠身说道:“原来宫庄还有贵客光临,老衲方才一直忙活善宴,还不曾拜会圣女,失敬失敬。不知尊驾贵姓,还望告知天下英雄,好叫老衲给尊驾安排席位。”
乌必乐图说道:“席位不用给我安排,我就坐在上座,其他坐在我的下首为好。”
听乌必乐图这么一说,青城派的司徒剑就不乐意了,有骚乱从群豪中传出,问道这小孩是何人,敢自居上席。
马步庸说道:“今日宫庄来了教主夫人和寻思堂的十二梅,慕三娘已在席上,想必这位戴面具的是十二梅姑娘?”
乌必乐图说道:“我就是十二梅。”
慕三娘笑道:“我这个做教主夫人的都没坐在上席,你这个堂主岂能坐在那里?”
乌必乐图道:“宫庄的张教主此生只爱雪有黎一人,哪怕是对二夫人都不管不问,你这个三夫人他老人家岂会放在眼里,今日还轮得到你在这里耀武扬威?”
“哈哈哈”温老害怕众人为争这上席打起来,就做和事佬,劝道:“今日众英雄齐聚一堂,乃是讨论一个月之后的葵花大会,引出最近江湖中出现的杀人魔王从不欠,我温正高今日招呼不周,摆了桌英雄宴,哪分什么上席下席,正席偏席?不管是峨眉还是宫庄,或者哪位江湖豪杰,只要来到我的小宅就是我温正高的贵客,岂能为这不打紧的事情伤了和气,要是那从不欠躲在暗处偷看,岂不是叫他笑掉大牙?”
“阿弥陀佛。”静月师太站了起来,把拂尘搭在手上,说道:“温老说的极是,葵花大会在即,江湖豪杰各大门派聚集此应同仇敌忾,这从不欠狡猾得紧,我们不能自乱阵脚,被这贼人趁虚而入。”
这席还没开,秦大通就坐在桌前,满了碗酒,用手捏起一块牛肉填到嘴里。司徒剑见他年龄不足二十,却旁若无人,就起身双手抱拳问道:“十二梅姑娘旁边的少年是哪位英雄,能否报上名来?”
秦大通没理他,仍然低着头吃着牛肉,乌必乐图抢着说道:“这位是我宫庄的秦管家。”
慕三娘觉得十二梅一反常态,心想,我在宫庄么久怎么没听说有个姓秦的管家,而且我也没带什么管家前来。但见到今日众多江湖英雄在场,不好在这里和自家人争论,就默不作声。
见这管家也上了正席,而马步芳的三个师长却在偏院入座,马步庸心中郁闷难消,但常年受命于宫庄,也不敢说什么。
司徒剑满脸不屑,抱肘说道:“宫庄今日已有两人入座,这管家也入席,实在不合情理。虽然宫庄名闻遐迩,但我青城派自古以来都盘踞一方,当年我派的青城丈人也是江湖中的北斗至尊,我司徒剑乃慧升道人的曾孙,在江湖中也是有脸面的人,今日绝不吃这亏。”说着就要起身离开。
温老见这江湖中人各个血气方刚,互不谦让,就说道:“既然双方各执一词,那就有请青城派的护法薛向荣入席吧。”
马步庸一听这薛向荣也上了正席就沉不住气了,站起来说道:“我马步芳大人麾下能士不计其数,温老请宴,我马派九十一军受邀来此,却难占一席,想必这葵花大会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众人一听九十一军,就议论纷纷,薛向荣刚入席,就冷嘲热讽道:“马步芳早就逃到了大食,黄祖埙也被抓了,这九十一军是群龙无首,派你们这几个无名小卒,是温老不赏脸,还是你们压根不把他老人家放在眼里?”
“或者是你们马派要散了。”一个声音从偏院传来,惹得十八桌群豪哈哈大笑。
赵东家,黄自成和八爷听自家被人笑话,就起身欲拔刀相向。坐在大席中的阿艳姑娘说道:“这就对了,我们都是江湖人士,那分什么高低贵贱,如今谁的功夫高就听谁的,你们要想上席就露两手,别只耍嘴皮子叫人笑话。”
九十一军八爷说道:“俺坐在这里喝酒倒没什么怨言,这正席去不去俺也不在乎,只是有人骂我们马将军我就不乐意了。刚才阿艳姑娘说的俺爱听,谁功夫高听谁的,我八爷也算在江湖上混过几年,有谁不服气,尽管和我玩两手,叫我看看你们有什么能耐。”说着就举起大刀扛在肩上。
这八爷能做上师长也有本事,刚才还嗤笑的人,这八爷一说就纷纷闭了嘴,片晌之后,一个络腮汉子就走上前来,说道:“八爷的武功我们不敢领教,刚才阿艳姑娘说谁功夫高听谁的,我看宫庄的十二梅姑娘年不过二八,不知有何本领能坐得此位,在下不才,想领教高招。”
听这汉子一说,偏席的群豪私议不断,阿艳心想,这人真不要脸,一个四五十的大老爷们居然和一个碧玉年华的少女过不去。
乌必乐图抿了抿嘴边的油渍,站了起来,说道:“哪来的粗野蛮夫,敢对宫庄不敬。”
汉子飞身一跃,身子还未落地,乌必乐图就跟着跳跃出去,汉子见这人飞身到了跟前,极为震惊,就出拳挥向前方。这拳属南拳,刚劲威猛,乌必乐图不敢和他硬拼,只能伸手勉强挡住他的拳法。
这汉子以为这小孩借助宫庄的威名在这里瞎闹而已,便轻敌了,他使的千佛手中的推山式在于拳到力到,心到劲到,只需要一般的打法乌必乐图就接不住,但他右手回拳迟了几分。乌必乐图见这汉子中门大开,便运足气力,右掌向这汉子胸脯打去,只见啪的一声,这汉子溅了口血,从空中摔了下来。乌必乐图借力翻转数圈,秦大通见她这跳跃功夫使得还不到家,就趁她还未落地,抓住她的手臂。要不是秦大通抓着,她恐怕也摔在地上,失了面子。
这汉子倒地就站不起来了,司徒剑见这掌非同小可,就夺到他身旁,扒开他怀前的衣服,见他胸肋未断,除了一个紫色掌印,看不出其他伤痕,便微微一震,哆嗦得说道:“摧心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