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踩他痛脚!
转眼,到了腊月二十这一天。
整个仁远伯府还沉浸在伯爷重伤的紧张中,但六爻居的人完全不受影响,一大早热热闹闹忙着送闻柏与去安宁别苑参加诗会。
姜行娓特地给他改良了义肢,说:“新义肢比旧义肢要轻不少,而且关节处我模仿了机关齿轮的设计,滑动会更加灵活,你可以用拐杖撑起来,走几步试试看。”
闻柏与这辈子从未想过自己还能走路,愣了好一会儿,才伸出手去接拐杖,然后小心翼翼地用力将自己的身体撑起来。
这一步,他其实已经偷偷练习过无数次。
可即便练习过再多次,这也是他第一次堂堂正正的在其他人面前站起来,所以他很紧张。
一紧张,胳膊就差点从拐杖上方滑开。
闻芮宁红着眼睛看着,见状赶紧要去扶他,却被姜行娓一把拉住了。
然后下一瞬,闻柏与就反应迅速地往左倾身,借着左边拐杖的力道平衡住了身体,一咬牙一气呵成地站了起来!
“哇哇哇!大宝站起来了!”
闻筗邑高兴地直蹦直拍手,即便心智低幼如几岁孩童,也知道这一刻对于闻柏与而言有多么重要。
闻柏与情不自禁又腼腆地笑了,他抬头看了一眼姜行娓,然后鼓足勇气试着抬腿……没抬动。
姜行娓赶紧出声:“你发力的位置不对!小厮平时给你疏通经络时,会给你做抬腿的训练,你记得哪几个位置会有酸胀感吗?”
闻柏与懂了,攒了些力气再次尝试,然后咔哒一声,他的腿抬起来了,义肢也离地晃荡了一下!
闻芮宁激动地拽住姜行娓的袖子!
姜行娓赶紧甩开,认真地摸摸下巴道:“义肢关节处的润滑还得改进,齿轮容易有声儿。”
闻柏与压根没听见这话,还沉浸在他已经能自己抬腿的震惊中,然后,他试着放松,将腿放下。
就这样简单的两个动作,一抬,一放,便是一小步。
然而就是这样简单的一小步,他花了整整十六年!
闻柏与咬牙,将泪意狠狠憋在眼底,努力维持身体平衡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刚才的动作。
待他走到了院子门口,抬头,才发现门口竟然站着两个人。
“三叔,你怎么来了?”他惊讶地出声,眼神里盛满了欣喜。
闻丞礼半拢在大氅中的手紧紧握着,将眸中的惊喜与激动尽数藏好,跨进门来道:“义肢能做到如此灵活,当真神奇。”
姜行娓一直靠着花圃这边站着,也是此时才发现闻丞礼来了,赶紧上前行礼,问:“三叔何时来的?”
闻丞礼早就来了,他是亲眼看着闻柏与如何站起来、又是如何跨出第一步和一步又一步的。
可他嘴上却说:“刚到,这义肢又是你改良的?”
姜行娓点头:“我也是受了王爷点拨,模仿人体的骨骼进行了改良,不仅比从前的义肢更加灵活,而且更加轻便,大哥多练练,说不定有朝一日能脱离拐杖自己走路。”
闻柏与在她身上看到了太多希望,她说她能让他活,他的身体就真的一日日肉眼可见地变好,她说她能让他站起来,他就真的站了起来……所以,她说什么,他都信。
“我一定会多加练习,总有一日,我能自己站起来走路!”
姜行娓哥俩好地拍拍他的肩膀,说:“不着急,走路不是重点,今日的诗会才是重点!今日诗会上都是男子,我不便陪你过去,但你放心,撕儒将军会去凑热闹,若有急事,你找他便可。”
闻柏与心里清楚,南阳王身边的人,是不可能随便便离开王爷去参加什么诗会的,姜行娓定是为了保他安全,去求了南阳王。
他什么都没说,只将这点点滴滴都记在了心里,然后才想起来问:“三叔此时过来,可是有事?”
闻丞礼抬手,身后一个背着药箱的大夫便走了出来。
“这是从婺州来的名医,你父亲刚诊完脉,听说你前几日得了风寒,便让我带人过来给你瞧瞧。”
闻柏与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这话,他们一个字也不信。
他回来三个月了,平日,仁远伯除非有事求姜行娓,否则是绝不来六爻居的。
他身体如何,他更是从不关心。
今日为何突然让人来给他诊脉?
闻丞礼瞧这几个孩子就差把“有诈”两个字写在脑门上了,尴尬地干咳一声:“把个脉而已,你们莫要多想,也不会耽搁多少时间。”
闻柏与倒是不赶时间,回堂中坐下,伸出胳膊。
大夫摸了多久的脉,眉头便皱了多久,然后什么都没说,收起药箱便走了。
姜行娓也觉得莫名其妙。
大夫背着药箱,直接回了前院给仁远伯回话——
“伯爷,令公子的身子实在差寻常人太多,五脏俱弱,能活到什么年岁,实在难说!”
“可他如今瞧着,分明已比三个月前好了许多,若继续调养下去,可有机会变得如正常人一般?”
“人的骨血生长都有年岁时段,错过了年岁,即便好转,也只是多续命几年,怎可能如同龄人一般!何况令公子已二十有四,早错过了,想要与同龄人无异,难!难啊!”
仁远伯听到这话,脸上露出一抹难以掩饰的笑,然后故意装出痛心之态,吩咐大夫:“本伯知道,你且下去吧!”
闻丞礼只当没看见他脸上的表情,问:“大哥这下可放心了?”
仁远伯重新露出笑容,可语气却恨极了,说:“这么多年,我始终查不到当年到底是谁与惜年私通!我十岁入庄家善堂读书,十二岁与惜年相识,直至与惜年定亲成婚,也从未见她与哪个外男相熟!三弟你说,闻柏与那个野种……他究竟能是谁的种!”
闻丞礼淡淡地抬眼:“大哥与大嫂朝夕相对都不知,我又如何知道……或许,柏与和筗邑真是大哥的孩子呢?”
“不可能!我和惜年圆房当日,她并未落红!圆房不过十二日,她便查出了有孕!从未听说这样快的!而且闻柏与和闻筗邑,都是不足八个月便出生了,长得还一点都不像我,哪有这么巧的事!”
闻丞礼继续不紧不慢地说:“当年给大嫂把脉的是薛澜,薛澜也说过,胎儿若入身早,半月左右便能查出身孕,且怀有双身的女子,早产也是寻常,柏与和筗邑虽不像你,却与他们的舅舅极像。”
仁远伯仍旧不听:“若只有一桩巧合,我还能骗骗自己,可桩桩巧合都凑到一起,我如何能信!而且惜年自从与我定亲后,便如同变了一个人,从前的柔情蜜意全都没了,待我也一日比一日冷淡!”
闻丞礼垂眸,口中慢悠悠吐出一句:“大哥,你莫不是在害怕?害怕大嫂其实从未真心喜欢过你,所以,你便将自己的害怕,全部转嫁到了柏与身上。”
仁远伯瞬间被踩中痛脚,矢口否认:“胡说!你胡说!”
闻丞礼微不可闻地一哂,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起身道:“你与大嫂的事,为弟不爱听,大夫给你请了,柏与的脉也断过了,是否为柏与请封世子,大哥可考虑好了?”
仁远伯躺在榻上,反复闭眼又睁开,许久才下定决心,道:“请!”
他要挽回自己养外室的声名。
要绝了博知的狼子之心。
要护好博彦等三个幼子。
还要修复与惜年的关系。
只能让闻柏与那个野种暂时坐一坐世子之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