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走马上任
李盏与程文知二人正蹲在药圃中忙活,忽地看见乌泱泱来了五六人,立即丢了手上的活计跪拜行礼。
皇帝眼光扫过药圃中参差不齐的植物和药圃中一身乌糟的儿子,问:“种的什么?”说罢摇摇手散了众人,只留下李盏和程文知。
李盏恭敬道:“回父亲,外面都说儿五谷不分,是以近来种了些蔬菜庄稼,想要在农耕上勤修一番。”
“哼,你倒是乖觉。”皇帝面上依旧和缓,“段卿这些日子教的学得如何了?”段卿便是中书侍郎段治田,也是李盏的老师。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闯了祸,段相近日教他的门路都有些偏,分外接地气。
李盏道:“段相近来教儿一些郡县治法,意在让儿体恤民生之艰,常怀爱民之心。”
皇帝冷笑一声道:“学得再好也是纸上谈兵。”
李盏一时摸不着皇帝是何意,只好道:“父亲教训的是。”
只听皇帝又说:“学而不用是为无用,既然学了便要用对地方,三日后你换个身份,去做个知县,亲自体会体会陆相所言。”
李盏和程文知飞速交换眼神,都懵在当场。
换个身份做知县体察民情?
他这才意识到原来皇帝早有计划,先是安排段相教习理论知识,再让他亲自去体察民情。
可这又为了什么?难不成真把他当成了不懂得体恤百姓、何不食肉糜的草包荒唐儿子。
偏偏他都无法解释,真是有口难辩,谁让五谷不分是他自己整出来的事。
“文知仍旧常来,卫王府一切照旧。”皇帝说完这句话,二人又是一愣。
对外依旧称卫王禁足,还得让程文知做足掩人耳目的戏码。
送走了皇帝,程文知在石凳上坐下,回过神来:“王爷你居然要去做知县?”
“怎么,觉得我屈才了?”李盏心思已转了几番,突然而至的消息已经消化了大半,此时看似恢复如常,继续拔除地里冒出的杂草,却拖出一大块土,滚落在袍子上。
“王爷知道如何做知县吗?”程文知看了一眼他沾了泥的袍子忧心道。
李盏怒目横来,嫌弃地抖落衣袍上的泥土:“我堂堂大周卫王,办过多少大事,区区一个知县有何难?”他对于做知县倒是没什么担忧,但分明知县是个幌子,皇帝还有其他安排。
程文知嗤地笑出声来,真不知是夸他自信还是太过于自信:“要我说你当初就不该搞出五谷不识、纵马毁田的那一出来,眼下圣上当了真,若是过上五六年,其它两位小王爷成年后,就不怕对殿下你造成威胁?”
这些事情李盏都考虑过,但这些都不如眼下的问题棘手。
圣上正值壮年,刚有了头晕的症状,群臣便逼他立储,朝堂僵持多日,李盏若是不主动化解此矛盾,与圣上站在一边,那么父子关系便有了嫌隙。
少不得会让圣上以为他觊觎储位。
李盏站起来,换了话题问到:“刚才父亲来之前,你不是有话要说?”
程文知心思几转,斟酌语言道:“王爷,我是担心这些天外面对你的风评不佳,若是传到郑三娘耳中怎么办?年底圣上便要正式下旨公布王爷与郑家三娘的婚事,如此可会生出风波来?”
“什么风波?”李盏近来倒是没想过这件事,郑家三娘郑宁清是他十二岁那年父亲和母亲为他定下的亲事,那年一别虽再未相见,他却一直惦记着对方的消息。
“你就不怕郑三娘听了传闻对你生出误解,想要悔婚?”
“不会的!”李盏答得十分干脆。
程文知张了张嘴,苦笑:“殿下就压根不担心?”
李盏不屑地瞥了他一眼道:“怎么,这还有疑问?我与三娘相识多年,我是什么品性?此等传言她定然不会信。你且等我爱育黎首的佳话传到宁清耳中,到时哪有误会,她只会更加倾慕于我。”
程文知真心佩服这位王爷的自信,嗤笑道:“郑三娘就与你见过一面,没准连你什么样子都不记得了,倒是你,心心念念这么些年,你还认得出她么?”
李盏点头,眼中显出几分柔情:“自然记得,若是再见,必然一眼便能认出。”
程文知叹了口气,后话全卡在喉咙里说不出口。况且,他隐姓埋名离了都城,也不是再商议此事的时机,郑宁清那里只能想办法先劝她回去了。
李盏将刚才谈论的事丝毫未放在心上,只一心想着未来几个月的知县生涯。对于他来讲,这不失为一次绝好的机会,学了一肚子的治国要论,终于有了实践之所。
三日后,李盏化名赵普去往一个叫凤城的县丞任知县,他没想到的是,他刚走了几日,程文知便将他那多年未见面的未婚妻郑宁清也安顿了过去。
只因为几日前,郑家人托程家在洛阳寻人,郑宁清与程文知僵持不下,表示若是与卫王退婚之事没有进展便不能回荆州。
程文知怕她离开洛阳去往别处更不安全,灵光一闪,想了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他请皇后出面稳住了郑家人,又将郑宁清安置在凤城,既保她安全,没准还能解了她对李盏的误会。
就这样,李盏走了十几日后,郑宁清在完全不知真相的情况下被程文知送到了凤城。
而她来的这日,李盏恰好不在。
听县衙的张妈说,这位新来的赵大人帮娄乡的李老丈找牛去了,郑宁清顿觉这位知县大人是个妙人。
她在荆州跟着父兄没少接触州府衙门的事务,但父母官亲自去帮百姓寻找失物还是头一回听说。
衙门的人十分少,连班房都空着,郑宁清便问张妈:“县衙这么多人都去寻牛了?”
张妈摇头又点头,警惕看了一眼四周,小声道:“知县大人带着身边人去的,唉,衙役哪愿意办这事呢,又苦又没好处。”
张妈是个善于言谈之人,几句话便将事情说了清楚。
原来是李老丈丢了牛,恰逢县里的张举人家闹了鬼,衙役勉强帮着寻了一日牛,便都去张举人家捉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