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阿珺
元齐十四年，禾州匪乱四起，又遭旱灾，许氏夫妇带着襁褓中的幼子逃难至安州，河西郡沙水县外。
经历一路艰难跋涉的许氏夫妇早已将盘缠干粮耗尽，两人双眼发昏，褓中幼儿饿的直哭。
有僧人推车而来，来自十几里外的天龙寺，特来施粥赈灾。并广而告之天龙寺有多余的土地可租借给难民耕种，对身无分文的百姓也能借贷用于租地。
许氏夫妇迫于生计，到天龙寺借贷租地，开始作为佃户替寺庙种地。
一年过去，一家三口还算安定，寺庙只拿三成收成，这样下去借的贷总能还上，许氏夫妇生活有了盼头。
一年又一年，许家幼子越长越高，寺庙收的地租也越来越多，到许珺十五岁这年，寺庙要收八成收成。
许家种的不算好地，两人带上小儿子在地里日夜辛苦劳作，却逐渐地连利息都还不起。
时常有个胖和尚上门催债，许父总会好声好气地拉着胖子赔笑着往他手里孝敬些铜钱，商量将收债日期宽限到庄稼成熟。
今年冬日，二九刮的一场西北风，刮走了暖湿的空气，也刮走了农户心头的麦子。
庙里的和尚料到来年收成不佳，冒着寒风来到许家的茅屋前收债，和以往每回都不一样，这回胖和尚的身后跟着几个杵着长棍的武僧。
“僧老爷您行行好吧，咱家里真的一点粮食也没有啦！”
“阿弥陀佛，当年庙里的方丈见你们受难，特地给你们难民放贷借地，又只收三成租子，天龙寺是你们的恩人呐。
但你们不仅不按期还债，还怠于耕种，今年上缴的粮已不足线，如此对待恩人乃不仁不义之举，恕贫僧没法再宽限下去了。”
十四年前，许氏夫妇借贷三两，如今算上利息和本金，统共该上缴一百五十两。”胖和尚说完，回头示意，几个僧人会意上前搜家。
许父上前阻拦，但顿顿吃不饱的农夫怎能拦得住日日练武的壮汉，武僧抬手便把他甩到地上。
“老爷！这是我们过冬的粮食啊！老爷您放下吧老爷！”许母抱着米缸，守着一家三口过冬的口粮。
一光头壮汉脸上嫌恶，用力抬脚将碍事的许母踹开，农妇惨叫一声，身体带着脑袋撞击墙角流出汨汨鲜血，晕死过去。
“桂娟！”许父见状双眼发红，掏起割麦子的镰刀就要拼命，还未近身便被长棍打倒在地，在几个武僧的棒击之下口吐鲜血重伤不起。
胖和尚手里拿着几串不知从哪搜出来的铜钱，冷哼一声，见搜的差不多了，将掏空的东西都放到车上，示意驱车离开。
“慢着。”似是没想到这家这么穷，连过手的油水都没几滴，胖和尚不解气地啧了一声。
“这块地也是寺里的，将这房子砸了再走。”本就不结实的木板茅草房应声塌解。
不远处挑水归来的许珺望见爹娘躺在地上，目眦欲裂，疯了般喊叫着冲向和尚。
一名武僧见状，长棍一扫将少年击倒在地，又连续向下捅击将许珺砸的无力反抗。
“阿弥陀佛，上天有好生之德。”胖和尚头也不低地看了眼躺在地上无法动弹的许珺，转身带着僧人前往下一家佃户，任由少年自生自灭。
不知在地上躺了多久，许珺强撑着起身，抹了一把糊着眼睛夹杂着眼泪和血水的泥土，爬到父亲身前想要唤醒，“爹！”
父亲缓缓睁眼，少年松了口气。却见父亲笑了笑，颤颤巍巍地将手伸进衣服，拿出半块面饼放到阿珺胸前。
看着孩子，父亲的眼中只剩慈爱，他抬起手想要替阿珺拭去眼泪，手臂却无力地垂下。泪水模糊了许珺的眼睛，父亲已经没了气息。
阿珺用草席绑在扁担上将爹娘的遗体拖到了乱葬岗埋葬。
盖上最后一捧土，已经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的少年瘫倒在地。
胸前抱着父亲留给自己的半块面饼，阿珺冻死在了这个冬天。
受到这段记忆的影响，许珺的神识空间剧烈震动，感受到了执念的绝望无力和悲痛，许珺深呼吸一口气平复内心。
放心吧，你的心愿交给我来完成。
心灵链接还未断开，白泓尊者站在许珺面前若有所思。
叮！宿主获得任务：阿珺的执念
阿珺的执念：我把身体送给你，你替我完成一个愿望。
任务描述：这具身体寄存着十五岁少年的执念，如果不想办法消除，他便会成为你的心魔。
“嗯？”清脆的提示音打断了许珺的思绪。
系统？
许珺打量着悬浮在眼前的任务面板，这难道是我的穿越金手指？
“这是什么玩意？上面写的什么？”老白不知什么时候飘到许珺身侧，指着任务面板好奇问道。
“你能看见？”老白应该是属于这方修仙世界的本土修士，竟然也能看见任务面板，难道这随身老爷爷也是系统发的？
系统加上看着逼格就很高的大修士，许珺已经在想象往后的奢华生活了。
上一世我唯唯诺诺当牛做马。这一世！我要装逼打脸奢靡成性！哇嘎嘎嘎嘎！
老白看着许珺得意忘形流口水的模样一阵恶寒，总感觉他在想什么不好的事情。
“虽然不知道你在得意什么，但我觉得你该注意一下外面了。”老白脸色凝重，似乎发生了些不好的事情。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破庙门前却亮着微弱的火光。一个人影站在门口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人。
陆续又有几人前来，屋外寒风阵阵，几人似是等的不耐烦了，一起进入破庙。
为首提着火把的是一胡须大汉，即使寒夜之中也只着敞胸单衣。
“咱们几人都是山里来的，你一个秃驴来着凑什么热闹？”胡须大汉率先发话，斜眼看着旁边一僧袍和尚。
不等光头和尚发言，对面一男子阴恻恻冷哼一声，“这帮秃驴做的脏活可不比咱们少。”
说完在场几人都面色不善的看着和尚，这帮天龙寺的秃驴吃得好，住的好，穿的光鲜亮丽，手脚却没比他们这些土匪干净多少，甚至犹有过之。在场几个土匪寨子里有好些个弟兄都是被这帮和尚逼得走投无路跑到山上投靠山匪。
面对此情景和尚倒是镇静，笑道：“各位施主，我寺年年开坛讲法，香火旺盛，来祈福的百姓都道灵验。灾年更是施粮赈灾。恕贫僧不晓施主话中之意。”
几人正恼火和尚装傻，破庙门前又出现一道人影，此人伸头进门四周张望后才步入门内，火光照得他半张脸显得鬼鬼祟祟。
“各位爷久等啦，人多眼杂，路上绕了路。”来人笑道。
“废话少说，叫我们来有什么事？”
“是这样，新来的县太爷收到报官，听闻匪患猖獗，亲自书信上报州府。
还请各位爷在往后两月进山里避避风头，免得冲撞了府兵，也不要暴露了寨营的位置”
“呵，听你这么说，这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嘛。”
“嘁，还以为什么大事，州府派不派兵都还没个说法。”
“呵呵，多谢施主跑这一趟，这是方丈送给管事的一点心意还请代为转交。”和尚笑着往报信的手里塞了一个布囊，听几声脆响像是银子。
“这是我们当家的吩咐的。”在场几人陆续掏出银子放到报信的手里。
“咱替管事谢过各位爷哈，倘若无他事，在下需抓紧回城，先行告退。”报信的弯腰拱手，转身便消失在夜色中。
破庙中剩下几人也一个接一个离开，回去向自家头领报信。
等所有人都离开了好一会儿，躲在角落里的目睹此事的许珺才松一口气。
深吸的一口气还没吐完，神识空间里的老白却突然发出警告。
“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