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婉言拒三赐,当厅讽少年
这异口同声的两字,出自六口。能让禾洪与五门主如此惊讶的事情,想来极少。
“这瑛令点兵将之术,五位门主是投入愿力的,不料想……”
“宋晓天区区能阶,何德何能?莫不是韩琦你耍诈?愚弄我等?”曹吉安满脸不甘,心里明知瑛令起誓时自己已经字字斟酌,附议认可,嘴上仍不饶人,打断了韩琦的话,处处针对。
“我佛慈悲,曹门主,这又是何必?”朱泽楚出言宽慰,又接着道:“不过气运子兹事体大,宋少侠距离玄阶甚远,光是升阶难关就有四重,一重比一重艰难,说是天堑也不为过。”
“不错……错,这……点兵将术……术,我等请愿失准,但……如若是宋少侠……侠坚决推辞,那又另当别论……论。”周丕眼珠一转,语句不连贯,言下之意却很恶毒:决选把气运子归给了宋晓天,如果宋晓天不接受,那便可以推倒重来。
宋晓天和蓝瞳少年听得惊险,深感无力:和这群老狐狸打交道,真和与虎谋皮一般!照这个节奏聊下去,今天的一切努力和冒险,都将成为泡影。
章媛媛紧皱眉头:“道门有三宝,持而保之。一曰慈,二曰俭,三曰不敢为天下先。周门主的说法,道门不敢苟同,贫道认为,气运子当归宋少侠,绝无转圜。”
史隽点头,显然是认同章媛媛的说法。而韩琦显得有些犹豫:自己本意颇为赞同章媛媛,可如今她代掌六门,六门为重,若真是把气运子交由宋晓天,能否给六门带来最大的利益,真是未知之数。她心中感叹:看来这个位子真是身不由己啊……既如此……
禾洪把一切看在眼里,冷哼一声:“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气运子在我王土,必佑我主,为往玄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六门得气运子却不请国主定夺,难道,是有不臣之心吗?”这话越说到后面,语气越是凌厉,整个人气势越攀越高,两个呼吸的时间已到达大贤的威压感。
“韩琦,今日你六门推举出了代掌,又顺应天命,献上气运子。国主必定大悦,依我看,不但敲打可免,还能听封受赏,荣莫大焉!”他一一看向五位门主:“是也不是?”
五人皆不敢直视。禾洪最后的眼神在韩琦处停留,不一会韩琦也低下了头。
禾洪的修为在何层次,是否已经晋圣,众人尚不得而知。不过爪卫凶名在外,众人伤势在身,没有人会蠢到现在与朝堂作对。
禾洪大手一挥:“穆忠,将这蓝瞳少年好好看管收藏起来,没有我的口令,不得转交!”穆忠闪身称是,便要提人。
这一刻,尽管禾洪如此强势,宋晓天的脑海里却在回闪起自己三十年来的一幕又一幕:十岁时父亲在故宅于他的严厉、二十岁时母亲对他撕心般的呐喊、三十岁时他在六圣眼前九死一生的争夺……一念通达,豁然开朗。
一只手搭上了穆忠的手腕:“禾大人,穆大人,且慢!”
禾洪的双眸闪过不易察觉的异彩,他看向宋晓天:“哦?宋晓天,你可知道,那瑛令誓约不束朝堂?唔,你失此子,也算有功。天恩浩荡,不会教你吃亏。”
他略一思索,开口道:“不如赐你黄金万两,良田千顷,如何?”
“非所欲也。”
“那,赐你千娇百名,个个国色天香,你夜夜笙歌,岂不快哉?”
“亦非所欲也。”
“怪了。莫非你意在谋官,或是神通妙术?你尽管说来,也未尝不可。”
“宋晓天所求,唯气运子耳。”宋晓天一字一句说道。
禾洪沉吟片刻,似是气极而笑:“哈哈,好一个宋晓天!敬酒不喝,那就罚酒伺候!”他向穆忠传音,又掏出一张万两银票,用术法点化作了一张黄纸,使出牵推术强行送到了宋晓天怀中。
“黄金和良田,你不要,那就赐你废纸一张,掂量掂量!”
穆忠领来一名卫兵,带到宋晓天身边。
“美女百名,你不要,那便赐你粗仆一人,端详端详!”
“至于官职和功法,你不要,那我也不再厚赐了!”说罢,头也不回地转身便走,留下一众人等。
宋晓天紧捏拳头,看着远去的蓝瞳少年的挣扎,一道热泪夺眶而出。
禾洪一道密音在宋晓天耳边响起:“宋晓天,天意不可违!莫猜我行踪!你不是韩琦,难道还能卜算定位?哈哈——”
爪卫来得急,去得也快。六门人又围拢过来。今日六方会谈的三大重磅事件:韩琦新掌六门、纵横老怪伏诛、气运子花落程氏,迅速通过各类渠道,绘声绘色地向中洲扩散开去。也有不少知情人士,知道禾洪“厚赐”宋晓天,强夺气运子的始末。
气运子所携的秘密被禾洪带走了。周、曹等人与宋晓天没了纷争,又想起宋晓天当面顶撞禾洪,觉得他顺眼起来,起了结交的心思。
宋晓天机械地应付了过去,浑浑噩噩地离开了卜庄。那个粗仆亦步亦趋地跟着,一言不发,宋晓天也没有觉察。
日暮西山,宋晓天不知不觉走到锦城的闹市街头。
路边的酒肆肉铺传来作呕的焦糊气味,茶坊脚店响起刺耳的嘈杂声音,身边的华装素服惹人心烦意乱。宋晓天内心对友谊的渴望,对无力抗争的烦闷,无处排解,觉得天大地大,没有一个人能够理解他此刻的心情。他本没有嗜酒的习惯,此刻却想寻酒消愁,一醉方休。
拐角处,一只蹴球滚落到宋晓天脚边,一个孩童跌跌撞撞地冲来,一把抱住了宋晓天的大腿,这才不至于摔跤,也惊醒了宋晓天。另一名孩童嘻嘻哈哈地出现,对着差点摔跤的孩童得意洋洋地喊道:“大颗呆!踢得一普塞!一切甘是天意!”说的是锦城当地方言。
一切甘是天意,天意天意不可违!宋晓天仿佛再吃了一记闷棍。
他闷闷想到:这禾洪素来寡言冷酷,今日对自己的所做所言,刻薄凌人,我不曾开罪于他才是。唔他要那少年,带走便是,又何苦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挖苦我?
想到此处,各种疑点纷至沓来。
此事似有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