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陈鸿升
这几天陈鸿升每天夜里都在做同一个梦,梦见自己在庙街的一个小巷子里被人追砍。巷子外的街道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巷子里两侧的墙壁阴暗潮湿,地面的积水和污泥让他始终脚下湿滑,只能很小心的留意脚下。本来以他的战斗力,根本不必在乎这几个小混混,可惜其中有一个光头,手里握着一把老式的五四手枪,枪口黑洞洞的指着他,也不开枪,就这样一直指着。
从噩梦中惊醒之后,陈鸿升摸摸左边眼角的黑痣,发现自己躺在看守所的床上,浑身是汗,“这是第几天了?”,他自己问自己,“好像有一个礼拜了?”他自言自语的说,“又是那个光头。”从床上坐起来,随手点了一支狱友孝敬的香烟,靠在阴冷潮湿的墙上,几天前的那个夜晚依稀浮上心头。
陈鸿升最近才从北边偷渡过来,刚刚加入帮会。二十六七岁的年纪,自从5岁被人从香港送回老家之后,和亲生父母就失散了,每天就跟着爷爷练习形意拳,家里往上几辈人都是江湖中人,爷爷奶奶去世之后,在家里实在是无聊,那时候满街到处都是标语和大字报,他由于打架被抓过几次,后来听狱友说香港机会多就偷偷的跑来。
仗着自己一身的功夫,能打敢冲,在几次抢地盘的火拼里,经常是一个人扭转战局,逐渐得到了帮里一位大哥的赏识,今晚喊他和兄弟们一起喝酒,这位大哥的标志就是那个锃亮的大光头,和他腰里插着那把又老又旧的五四式手枪,从来没有人看他开过枪,也不知道枪里有没有子弹,大哥喝多了,突然站起来,把枪往白色的塑料圆桌上一拍,震翻了几个塑料啤酒杯,大声嚷嚷着:“兄弟们,看看这个,当年我在越南的时候,拿着它就没怕过谁。”
其他兄弟都羡慕的望着那把手枪,即使它又旧又破,即使不知道里面有没有子弹,即使从没见过大哥开枪,可是从来没人敢去摸一下,大哥拿起枪,重新插回后腰的皮带里,陈鸿升很鄙视拿枪的人,小时候他爷爷对他说,只有怂包才用枪,真男人都是用拳头说话的,再看看这个老大瘦弱的样子,不由自主的偷偷笑出声来。
大哥突然望向他,犀利的眼神中,隐含着一丝怯弱,站起来大声呵斥道:“你小子笑什么,看我过几天做件大事给你们看看。”
“舌头有点打卷,估计是酒喝多了”,陈鸿升心里边想边望着满地的啤酒瓶一声叹息,然后直接站起身,借着浑身的酒劲昂起头对着大哥说:“阿星哥,算我一个。”
同桌的其他小弟没一个敢站起来,其中一个带眼镜的青年,似乎都紧张的喘不过气来,大家一起傻傻的望向陈鸿升。这时那位黑道大哥反倒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仿佛瘫软了一样,直接趴在桌子上打起了呼噜。
众人见状,像说好了一样,站起来若无其事的离开的酒桌,就剩下陈鸿升和光头大哥两人,这时,大排档的老板小跑着过来,喊了几声大哥的名字:“星哥,今晚的帐,您看是不是先付一下。”见大哥没有回应,抬头尴尬的望向陈鸿升,陈鸿升掏出钱包,望着里面刚收的500块高利贷的利息,一起掏了出来,准备递给老板,这时大哥突然站起来伸手抓住陈鸿升的手腕,一把抢过那500块,塞进自己的口袋,对陈鸿升说:“这是李老大的钱,你没资格动。”转头对老板说:“先欠着,下次一起付。”然后拉着陈鸿升扭头就走,老板望着大哥腰后插着的手枪,欲言又止,陈鸿升一边走着,脸上发热,背后能感受到老板那鄙视的目光。
他再也无法忍受这样的大哥,他猛地从大哥腰间拔出手枪,刚准备把枪扔进路边裸露的下水道里,以后大家各走各路。没想到那个光头大哥的反应飞速,只见他突然转身,膝盖一软,双手举起那500块钱,跪在他的面前,那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这下反倒是让陈鸿升愣住了,手里抓着枪停在空中,而那把五四式手枪的枪口此时正好对准大哥的脑袋,老板在后面不远处看的目瞪口呆,傻傻的站着。
就在这个瞬间,一辆警用面包车神使鬼差的开到大排档门口,车上下来几个穿着制服来这里吃宵夜的警察,看到这一幕,都手忙脚乱的掏出自己的枪,一起指向他俩,其中一个年轻陈姓警官由于掏枪掏的太快,手枪掉在水泥台阶上,噹的一声,所有人都吓得一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