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第 87 章
◎我替你保护她们◎
“其实那时候, 我是想从这里跳下去试试看的。”
顾藏说这句话的时候，很轻松，像平时说话那么轻松, 眼神温和，在偏冷的路灯下映着清冷的光, 还伸手过来摸了摸姜在虞的头，明明手已经在衣兜里揣了很久了，可还是带着彻骨的凉意, 清冽沁心。
摸起来不太舒服。
是以前被关起来的时候, 留下来的毛病吗？姜在虞这么想着。
姜在虞想着想着, 就更难过了。她把伞从顾藏手里抢了过来，又硬扯着顾藏的两只手捂在自己的脸颊上, 冰凉的触感一碰到脸, 刺得她一激灵, 脸也倏地皱巴了起来, 可她还是强撑着, 不肯顾藏把手拿下来，就这么盯着顾藏, “暖暖手, 我现在要打伞, 就只能用脸给你暖手了。”
“傻不傻？”顾藏笑着说了一句，指尖碰上柔软温暖的脸颊时也跟着颤了一下, 她想把手收起来, 可又被姜在虞盯着，只好又稍微搭着点空, 好让自己别把姜在虞冰着了, “我没事的, 放兜里就好了。”
姜在虞坚定摇头，琥珀色眼眸里的眸光灼灼，还扭了扭头，埋头在顾藏的掌心里胡撸胡撸，脸颊贴上了掌心，“就这样。”
顾藏迎上姜在虞视线，看着姜在虞闪亮亮丢过来的视线，轻叹口气，继续说着刚刚没说完的话，“那天你在这里一直站着，我也没找到机会试一试。”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也许只是一个冲动，也许只是一个想法，也许我根本没想着要真的实施，只是有时候会冒出来而已，但我应该不会实施这个想法的，因为我放不下的人，好像有点多。而且，我想着我要是我要是真的跳下去了，场面肯定会非常难看，那看到我这么难看的样子的人，肯定也会更难过。”
“我这么幸运地拥有了她们这么多人的爱，可不能留下这么一个大烂摊子给她们。死去的人可以什么都不管，可活着的人，会远远比死去的人辛苦得多。”
顾藏说完了前面几句，沉默了一会，又闭了闭眼睛，看着姜在虞泛红的眼眶和几乎已经要坠下来的泪珠，溢满在眼眶里，晃悠来晃悠去。她顿了顿，用指腹轻轻拭去了那些溢在眼眶里的盈盈泪珠。
眼泪有点烫，烫得她指腹都跟着抖了一下。
可眼泪擦不完，还是一颗一颗坠落下来，正正好好，坠到了顾藏捧着姜在虞脸颊的掌心里，烫得她掌心发热，手也跟着热了起来。
她继续捧着，不让姜在虞的眼泪继续往下坠，继续往下说，“所以我后面都没了这样的想法，只是偶尔那么一下，你别担心，我只是……那时候年轻不懂事，说到底，我还是一个很积极的人，现在又那么幸福了，那就更加不会有这样的想法了。”
“你那时候站在那里，很漂亮。我还想着，这个女孩子可真漂亮，我觉得我之前都没看过这么漂亮的女孩子。”
“后来我知道了，原来我喜欢她，才会第一眼看到，就觉得她是这个世界上最漂亮的女孩子。她可是我在那个房子里，在那个小小的窗户里看不到的。”
“她这么可爱，这么漂亮。比我看到这世上的所有，都要美好。”
“人也可爱，还会和陌生人搭话，你说……你外婆等着你回家吃晚饭，我也就突然想起了，我和顾女士和穆女士说我和章语照去别的同学家玩了，要是我跳下去了，顾女士和穆女士该有多难过，章语照该有多自责啊？”
“我不能让这样的情况发生在她们身上。所以，以后这样的想法，也就再也没有过了。”
“你放心。”
顾藏一字一句说着，眼里装得满满的，除了认真，就是姜在虞。
姜在虞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心里此刻涌上来的那种揪心的感觉，也许是后怕，也许是心疼，也许又是心酸。
但总之，她是很难过的。
她一直觉得，顾藏很幸福，比她幸福太多了，有爱她的妈妈和妈咪，有可爱的妹妹，有一心为她着想该出现就该出现的好朋友。
这是她曾经觉得，一个人能拥有的最美好的亲友，她一直觉得顾藏是不缺爱的，所以才会那么体贴，那么美好，那么完美。所以，她从来没想过，顾藏原来这么辛苦。
因为她能够从顾藏身上清清楚楚地感觉到爱，所以她看到的顾藏很美好。可她没想到顾藏，实际上也是一步一步学着去爱别人，去爱她的。
顾藏需要被爱，也在一直学着爱别人，后来也把自己身上得到的爱，也都毫无保留地回馈了回去。
顾藏真的很好，和金夏秋那种只会在嘴巴里说的爱完完全全不一样。
顾藏真的成长的很好，比她之前看到的要更好。一个一出生就被藏起来的孩子，没有去讨厌这个世界，反而还是去愿意拥抱这个世界的美好。
可她现在又觉得，顾藏肯定很辛苦，比她想象的，还要辛苦一百倍。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一个人像顾藏这样，被周围满满当当的爱包围着还那么辛苦的呢？
和她这种之前单打独斗的辛苦不一样，顾藏被那么多人很好的爱着，可却因为这种别人看起来的幸福，而辛苦着。
她很心疼顾藏。她暂时只能想到这个动词来形容现在心里的那种感觉。
她用脸蹭了蹭顾藏的掌心，泣不成声，只觉得顾藏的掌心也跟着热了起来，她又滚了一下脸，替自己擦擦脸，也正好替顾藏暖暖手，“以后……以后，我也不会让你再这样想的。”
“顾藏……”姜在虞呼吸有点困难，鼻子堵得不像话，说出来的每个字都带着浓厚的鼻音，说几个字，就顿一下，要吸口气才能继续往下说，“你以后……以后，不要这么辛苦了，好不好，以后，以后我会照顾你的，你乖乖的，什么也不要想，而且也不要有负担，我会保护你的，也会保护好我自己，也会保护好顾阿姨，穆阿姨，顾意妹妹，还有章医生。”
“你要保护的人，我都会……都会替你保护的。”
“你要保护的世界，都有我担着呢。”
“所以，所以，你以后真的不要，不要那么辛苦了，好不好？”
姜在虞红着眼睛，脸又蹭了蹭顾藏的掌心，眼眸里的光晃动着，可左右都是盯着顾藏的，全部集中在顾藏一个人身上，一字一句，慢吞吞地说出来，却有着无比坚定的力量。
顾藏怎么会觉得不好呢？
姜在虞说什么，她都觉得好，特别是当姜在虞眨着亮晶晶的眼睛，温软柔腻的脸颊带着湿润的泪珠，在她掌心里滚来滚去的时候，她就觉得更好了。
姜在虞这么好，这么乖。
她就想亲亲姜在虞了。
“好～”
她点了点头，先是郑重地说了一句，“你替我保护她们，保护我。但是，我也想保护你，你得给我这个机会。”
然后掌心继续捧着姜在虞的脸颊，倾身过去想吻下去的那一秒，她看到姜在虞已经缓缓阖上了眼皮，睫毛微微颤了颤，脸红扑扑的。
可她也用余光看到了，在天台出口的转角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这里的三个人。
一个悄悄摸摸躲在另一个怀里抹着眼泪，旁边还站着一个双手捂着脸，一副“乖宝宝自动拉下眼帘”模样的少女。
应该是她们家里那三个爱看热闹的女孩。
这可有点难办。
顾意还是个未成年，好像是不太好当着顾意的面。
天上还飘着雪花，一片一片转着圈圈，被风吹散在空中，充斥在在路灯照出来的光线下，耀眼夺目，偶尔还有偷偷从伞下飘进来的雪花，小小的几片，落在姜在虞颤颤悠悠的卷翘睫毛上。
特别好看。
她说的不是雪。
所以她不能不亲姜在虞。
顾藏想了想，伸手把姜在虞手上还拿着的伞，抽了出来，然后侧过去，正正好好地遮住了那边看过来的视线。
然后，她继续用另一只手捧着姜在虞的脸，盯着姜在虞瞪大着的眼睛，盯着姜在虞眼眶里还没来得及坠下来的泪水，稳稳当当地亲了下去。
也许是姜在虞刚刚流的泪太多了，她亲下去的时候，姜在虞的唇还是湿润润的，带着微微的凉感，比起以前的热烈温热来，又多了一种与众不同的感觉。
是舒服的，特别是从凉意慢慢染上热意的感觉。
雪下得稍微有点大，她可以清晰地感觉到，雪花纷纷扬扬地，落到了她头发上，眼皮上，脸上，手心里。可以清晰地看见，飘在了姜在虞的睫毛上，额发上，肩上。
姜在虞没闭眼睛。
顾藏松开姜在虞，呼吸缓了下去，眼眸里的光微微颤动着，然后轻轻柔柔地说了一句，“把眼睛闭上。”
姜在虞看着那双温温柔柔迎过来的眸子，下意识地就乖顺地闭上了眼睛，任由头顶的雪花融化在发丝里，任由自己脸颊上的掌心蹭着自己的脸颊，任由慢慢从微凉变得热烈起来的唇贴着自己的唇，任由她们的呼吸在雪花飞舞的风中轻轻交缠。
隐隐约约中，她听到了不远处传来了顾意的声音，带着点羡慕，又带着点惆怅，“这谈恋爱，是真的有点美好嗷。”
然后又被噤了声。世界又安静了下来，仿佛只剩下她和顾藏两个人。
是，挺美好的。姜在虞不禁这么想，心里下定了决心，她以后会保护好顾藏。
听说在初雪这天亲亲，是会在一起一辈子的。
作者有话说：
有的人存在在这个世界上，是为了提醒她不要成为这样的人。
——顾藏。
到目前为止，顾藏的故事全都出来了嗷，也快完结了。害，所以我真的很心疼顾藏，顾藏也真的很好，是一个很好的人。就像小虞说的，被厌恶着出生的人，不但没有讨厌这个世界，反而还在小心翼翼地爱着这个世界，是真的很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