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普利策
世界树会议一直持续到当天下午。
真正和雨霖铃或者说和整个联邦智械研发团队有关的议题并不多。
会议不仅将三联署各自的智械研发团队整合到一起，更明确了当下智械研发团队的目标。而联邦用于制作昆古尼尔的工厂，也将在明天全部投入批量生产智械，以立春为原型机中的原型机，这意味着联邦放弃了美欧二联署独立研发的原型机成果，联邦需要尽快生产一定数量的智械用于抵御波塞冬清道夫，一定的数量，便指的是最初规定的65台智械。
同时，联邦应对欧联署海防阵线溃败的方式，和雨霖铃设想的差不多。尽管昆古尼尔不能保证百分百命中了，但它仍然是人类的庇护之盾。军方认为，联邦所储备的昆古尼尔数量，足够在一定时间内抵御波塞冬清道夫的推进，而这一定的时间，取决于智械的制作和武装的研发。
会议结束后，雨霖铃觉得有些乏意，但今天的工作还没有结束，她与海格力斯、卡戎二人约定好，稍后在亚联署研发基地汇合，布置新的工作。
舞清影不是很明白为什么今天雨霖铃看起来好像兴致不高，她和高胜寒只是默默地跟在雨霖铃身后，一同前往奥林匹斯山体内部电梯。
当三人即将步入电梯的时候。
“雨霖铃博士，请稍等一下！”
一声清脆的呼唤伴随着匆忙的脚步从身后传来。
雨霖铃回身看去，是今天会议上那位小记者，普利策。
普利策气喘吁吁地跑到雨霖铃身前，“雨博士，方便单独聊两句吗？”透过雨霖铃厚重的镜片，普利策只觉得这双绿色的眼眸出奇的冷漠。
“你们两个先回去，替我先招待着另外两个联署的人。”雨霖铃示意高舞二人先乘坐电梯下去。
“普记者，你有什么事吗？”雨霖铃其实心里对于普利策早上那欺骗性质的问答内心没有多少抵触和反感，她回答时所说的每一个字，她都做好了被世人知晓的准备，甚至哪怕有人用她的言论颠倒黑白扭曲事实，她也觉得压根无所谓。
“雨博士，我对我早上的那则通讯向您表达歉意。”普利策顺了顺气，眼神诚恳地回应着雨霖铃冷漠的目光。
“我知道了，我接受你的道歉。还有什么事吗？”雨霖铃按下呼叫电梯的按钮。
“呃。”普利策完全没想到雨霖铃会是这样的反应，停顿了一下，像是鼓起了巨大的勇气想要抓住改变人生的机会一般，一字一字地说，“我希望能跟着您工作，在您身边学习。”
雨霖铃看向这个比她矮了一头的女孩，笑了笑，“你是一名记者，我是一名科学家，你怎么跟着我工作？我一边研发着联邦的重要机密，你一边向外报道着这些机密？”
“可是，可是。”女孩明显提前为这一场景打过腹稿，只是这会大脑一片空白。
雨霖铃不再笑话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女孩，舒展了一下因久坐有些僵硬的身体，“委员长跟你什么关系？”
雨霖铃当然猜测的到，或者说会场里所有的人都能猜到普利策与委员长的关系不一般，谁会相信“突然想起来认识一位年轻有为的记者”这种说辞。
而委员长一生没有婚配，自然也没有子嗣，所以雨霖铃，或者说绝大多数私下里对于二人之间关系的猜测都有些黑暗，再加上普利策是个记者，这种需要求真挖内幕的特殊职业。仅是从会场走到电梯的这一路上，雨霖铃都听到了不少的猜测，私生女、小情人等等等等。
“啊？”涉世未深的普利策显然没有想到雨霖铃会看穿她和委员长之间还有更深层次的关系，一时间有些慌乱，但思索过后，她还是决定对雨霖铃坦诚相待。
普利策环顾四周，见还有许多来回奔走的工作人员，便踮起脚尖，凑到雨霖铃耳边轻声说，“委员长是我爷爷。但爷爷不让我没事拿着这层身份到处瞎显摆，更不许用来使唤别人，爷爷只是说，如果世界树议会委员里还有什么人值得我当个榜样去学习，那就是您，雨霖铃博士。”
雨霖铃听到这样的回答也不惊讶，只是向普利策投来了怀疑的眼光，“委员长是你爷爷？他连儿子都没有，哪来的孙女？”
同时，雨霖铃心里也在思索，假如普利策说的是真的，委员长真是她爷爷，那她来自己身边的目的是什么，想学习？一个记者跟着自己能学什么？还是委员长需要一个人监视自己？自己又有什么好监视的，要监视的话，海格力斯、卡戎都可以当委员长的眼睛，何必要用这么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
见雨霖铃还是不信任，女孩心里只觉得有些委屈，自己把这么大的秘密都告诉了她，整个联邦只告诉了雨霖铃诶，她怎么还是不愿意相信呢。
普利策咬了咬嘴唇，像是付出了极大的努力，“我确实不是委员长爷爷的亲孙女，我是一名孤儿，战场遗孤，我父母去世的时候我只有六岁，当时我还有一个弟弟，只不过后来也找不到了。那时候我还小，不怎么记事，但我永远记得那天，我浑身脏兮兮的，一个人走了很远很远的路，没有水喝，也没有东西吃，也找不见爸妈。”
眼见着女孩眼眶红润，声音逐渐哽咽，但雨霖铃依旧没有打断普利策，仍是淡漠地看着她，示意她说下去。
“那个时候我也不知道爸妈已经不在了，我只记得见母亲最后一面时，她满身血渍，把弟弟领到我跟前，给了我一袋吃的喝的，告诉我，要抓紧弟弟的手，一直往内陆走，一直走不要停，能走多远走多远，走的越远越好，这样我和弟弟才能活下来。”说到这，女孩已经满脸泪水。
“可是，当时还有很多很多的人在拼命地往内陆跑，我和弟弟还没有走出去多远，就被人撞倒了，我只记得被人踩了很多很多下，很疼很疼，我大声地哭，弟弟也哭，也没有人管我们，但我一直都把弟弟压在身下，直到我哭不动了，我觉得自己就要疼死了，不知道怎么就睡晕了过去，可是等我醒过来了的时候，吃的喝的不见了，弟弟也不见了。”
看着普利策浑身止不住的颤抖，雨霖铃的神情才有些愧疚，上前把普利策抱在怀里，用手掌轻轻拍打着普利策的后背。但即使如此，雨霖铃也没有阻止普利策继续说下去。
普利策也没有停止的意思，她只是趴在雨霖铃怀里一边抽泣，一边继续说，“我想站起来，可是我发现的我的右手很疼，不听话了，但我还是站起来了，我记得母亲说的一直走不要停，我就一边哭一边走，一直走到快要天黑，我才看见一辆车，朝着我开过来，再之后的事我就不记得了，等到我再醒来，委员长爷爷就微笑地看着我，问我愿不愿意当他的小孙女，我说不愿意，他就说没关系，可是后来他还是成了我爷爷。”
女孩像是想到了什么，挣脱了雨霖铃的怀抱，胡乱擦拭了几下脸上的泪水，随后卷起右臂的衣袖，在胳膊肘处来回拧动了几下，整个右手小臂竟被她拧了下来。
雨霖铃看着由机械制成的义肢，心里有些懊恼，“我相信你，我很抱歉，让你想起这么伤心的往事。”
普利策听到雨霖铃终于愿意相信她，却是笑开了花，泪水在她阳光灿烂的笑容脸上，就好像花朵上的露珠般闪耀，“没事咯没事咯，我很坚强的。”
雨霖铃接过女孩的义肢，“你六岁，那是哪一年发生的事？”
“51年，昆古尼尔失效日。”女孩看着眼前给自己安装义肢的雨霖铃，言语中有着一丝埋怨，却隐藏的不是很好。
雨霖铃的动作一时间有些僵硬，“那你肯定知道，昆古尼尔失效日，是因为我的父亲吧。”
“是的。”普利策不再多言，只是等待着，等待着雨霖铃的下一句话，等待着雨霖铃帮她安装义肢。
“你不恨我父亲吗？不恨我吗？怎么还会想跟着我学习工作？”随着一声机械嵌入声响，普利策的右臂便重新安装好了。
普利策活动了一下右臂，冷漠地看着雨霖铃，“一开始我很恨，我非常恨，我甚至想了无数种怎么样悄悄杀掉你的办法。”
雨霖铃点了点头，并没有因为这些过激的话还有女孩的神情而感到受到威胁什么的。
普利策转而嫣然一笑，“但是，后来委员长爷爷跟我说了很多，我很可怜，没有了父母，但雨博士你也很可怜啊，你也没有了父母，我们都是失效日的受害者。”普利策小小的身躯给了雨霖铃一个大大的拥抱，“我不该恨你的，对不起，那些年你的那些车胎都是我扎破的，对不起，我真正该恨的，应该是那些波塞冬！是他们杀害了我父母！”
“叮！”电梯到了二人这一层。
雨霖铃拉着普利策的手进入电梯，“我想，不管怎样，我也很抱歉，我替我的父亲向你道歉，对不起。”
普利策只是摇摇头，示意没事的。
“那你弟弟呢？”电梯门缓缓关上。
“没有找到，但爷爷说他一定还活着，所以我也相信他还活着。”
“那你跟着我…………你懂智械制作吗？”
“不懂诶。”
“那你就当个小秘书吧。”
“可以可以，秘书的活我也是很擅长的，我没少给爷爷当秘书。”
“那就这样说定了。对了，还有一件事。”
“什么？”
“嗯…………我不会开车。”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