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十一年前的讯息
阳光退去，夜幕降临。
雨霖铃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中。
“欢迎回家，雨霖铃教授，我并没有接受到您要求我提前烹饪晚餐的消息，需要我现在准备晚膳吗？”
雨霖铃的步伐有些飘飘然，“不必了雅典娜，我在外面吃过了，不过，可以的话，麻烦为我准备些水就好。”
下午在科研室，舞清影提议三人一起去吃一顿大餐来庆祝立春的命名日。
高胜寒的酒量还是一如既往的差劲，舞清影因为有孕在身，反而是三人中最清醒的人。
雨霖铃拒绝了舞清影的相送，让她带着烂醉如泥的高胜寒回家就好，自己则是趁着夜幕摇摇晃晃回了家。
雨霖铃自认为自己的酒量还算不错，在这个只能饮用米酒的第五纪，大多数人喝米酒都能喝醉，这主要是因为自大灭绝以来，人类缺乏对酒的传承，自然也没有什么人遗传了能喝酒的基因。
“检测到您呼出的气体含有酒精，请允许我给您准备醒酒的汤饮。”
“不用了，水就好。”雨霖铃已经走到了卧室，坐在床的一侧依靠着床背。
雨霖铃默默地看着窗外的黑夜，接过了机械臂顺着电轨送来的温水，一口饮尽，将水杯放在床边的地上。
随后雨霖铃下达了关灯的指令，她很想直接这样睡一觉，一觉睡到明天。
“雨霖铃教授，在您休息前请原谅我的冒犯，您今日还有两封未读讯息。”
雨霖铃并不想打开通讯器，“接通这些讯息。”雨霖铃把自己塞进了被窝，闭上了眼睛，侧身挪动了几下，好像终于找到一个舒适的位置。
尽管窗边有窗帘，但雨霖铃并不喜欢拉窗帘睡觉，她喜欢一抬头就能看到窗外的黑夜、璀璨的星空，偶尔睡过了，还会有和煦的阳光温暖着床褥。
“第一封消息，来自，藏青，时间，1263年2月18日下午5时15分。”
雅典娜的声音过后，便是藏青的声音。
“小雨，我给你打通讯你没有接。关于那个测试用波塞冬有没有触须这件事，我回来之后托内部的人查了一下，但首先我要声明一点，我对这件事确实是不知情的。而且我跟你说的都是机密，不让透露的那种，你自己知道就行了。”藏青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委屈。
“这里面有些蹊跷，根据我所能查到的档案资料，那只测试用波塞冬清道夫，是在1249年捕获的，当时还是幼年期，捕获的档案并没有明确它是否拥有触须，而咱爸妈他们研发的智械武装最早的记录是在1247年，所以从时间上来看，最起码智械武装所用到的波塞冬之触并不是来源于这只捕获的波塞冬清道夫。”
“关于捕获的这只波塞冬，军方到底是通过什么手段关押的，如何抑制它的触须这一点，以我的权限查不到，我托人查也查不到。我只能追查到一封我权限之外的档案，我估计这份档案便是具体的关押措施和方案，我觉着吧，要么是我们军方自己发现了什么办法，要么是我们军方自己发明了什么东西，毕竟联邦军体内，都是人才济济。不过我这里还查到一些很有意思的东西，”
“在这只捕获的波塞冬清道夫被关押后，就是今天那个咱见到的牢笼，根据我手上查到的资料可以确认，宙斯智能是对它实施二十四监控的，这一部分授权在更上面的人手里，哪怕你现在去问宙斯，估计宙斯也不会跟你说半个字。”
“还有一个很诡异的事情，我在调取查询的时候，出现了一个名字叫《试验》的档案，但当我想看里面的内容时，我的权限突然就不够了，我最开始以为是系统故障什么的，等到我把其他的查完，回来再找这封档案的时候，找不到了。你说是不是活见鬼了，我都还清晰的记得那个档案封皮署名，你猜是谁？照汗青！食为天他老子。”
床上闭目的雨霖铃缓缓睁开了双眼，不再去细听藏青后面对于家长里短的赘述。
只是想了一会，便觉得在酒精的作用下，脑袋变得不太好使了，只好翻个身继续闭目养神。
听到藏青接下来喋喋不休的废话，雨霖铃有些不耐烦，“下一条。”
“第二封消息，来自，任平生，定时发送命名日祝福，定时发送时间，1252年2月18日，凌晨2时04分，发送抵达时间，1263年2月18日，凌晨0时01分。”
雅典娜正播报的通讯，正是早上雨霖铃刻意没有去听，来自父亲的命名日祝福。
雨霖铃微启双唇，好像想要阻止雅典娜播放这则通讯。但又只是呼出了一口微醺的酒气，任由这则通讯播报。
“命名日快乐，我的女儿。”录制的声音听不真切来源的年纪，只是充满了沧桑感，充满了一种看透世界的无力苍白。
“今天，你就三十岁了，很难想象你再过几年都跟爸爸的年纪一样大了。本来我是想把你之后每一年的祝福都录好，可是才录了四五年的，就觉得没话说了，所以你上一次听到爸爸的消息应该还是五年前吧，原谅爸爸没你妈妈那么能说会道，只好隔几年给你留些消息。”
“不知道你现在还有没有继续爸妈传给你的事业，我一直不知道，你是真心热爱这份事业，还是只是我们觉得你热爱这份事业。不过比起你哥哥，你倒是遗传了我和你妈的全部聪明才智，还有你妈妈的美貌，不知道现在你妈妈是什么样子，身体还好吗，有没有在你身边和你一起听我的消息，替我向她问好，替我告诉她我爱她。”
雨霖铃有些烦闷，尽管在二十五岁那年命名日当天突然收到来自父亲的讯息令她感到十分惊喜，但她在二十五岁时就失望地发现父亲也不知道母亲去了哪里。
“我，很遗憾，没能继续参与你们的人生。我不知道你们现在是怎么看待我，世人是怎么看待我。但就像我上一封讯息告诉你的那样，我有难言之隐，这些话只能说到这。”
雨霖铃清楚，在父亲任平生最后被监管的那段时间里，全天被监控，这些讯息既然允许发出，那显然也是通过当时的监管人员的试听才会准许发出的。为此，雨霖铃甚至设想了很多联邦联署的阴谋论，但却无从考证。
“我是知道的，在我离去后，只有两个人能够接过我的重担。你母亲，还有你。但，我其实很担心你母亲，我觉得她应该能猜到一些事情。所以，我很相信现在的项目负责人就是你，我的女儿。”
“不知道你把我留给你的原型机研发的怎么样了，到哪一步了，通过测试了吗？记不记得鲁班锁，我相信，如果原型机的研发到最后无论产生了任何问题，如果你能用我教你的方法，就一定可以解决的。没有什么会难倒你，只是你要小心，小心地去做每一步。为了全人类的希望，希望这东西，能够帮助你。”
这段话雨霖铃听的云里雾里，她分不清是父亲在说胡话，还是酒精的作用让她脑子不够用了。
“不管怎样，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不要因为世人对我有恨意，更不要因为我对世人有恨意。人都是自私的，但我希望我的女儿能够拥有人间的大爱，去爱人类，爱草木，爱智械，爱这世间的一切。如果实在太难做不到的话也没有关系，不要让自己太累了，健康、快乐地活下去就好。”
“讯息播放完毕，晚安，雨霖铃教授。”
任平生的留言到这就结束了，而雨霖铃突然伸手扒拉着脱下的衣服，掏出烟盒，将头伸出床边，用别扭的姿势点燃了一根香烟，猛吸了一大口，成功地呛到了自己并开始剧烈地咳嗽，她试图用这种方式让自己清醒一点。
咳嗽过后，雨霖铃一手扶着床直起身子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她在思考，刚才那段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鲁班锁？鲁班锁跟造智械有什么关系，你让第四纪当年那个叫鲁班的人活过来，看他能不能做一台智械出来？！还有藏青，他是傻子吗他，肯定是食为天有所防备，要么是暗自限制了藏青的权限，要么是通过某种手段隐藏了这封《试验》档案。大概率应该是对捕获的清道夫进行的各种试验吧。署名是照汗青？照汗青？食为天他老子也是反机械化主义者？没理由啊，照汗青是跟父亲一样，都是老一辈的人物，他们那一辈的人没理由会反对机械化，更何况是做到司令这一步，他们当年都是极力支持研发智械的那一派啊，当时的机械化，就是穷途末路啊，真正的穷途和末路。
雨霖铃愈发相信，在当年她设想的无数种阴谋论中，肯定有一些是真的。父亲的受刑，母亲的失踪，肯定有什么真相没浮出水面。
“照汗青，食为天…………”雨霖铃不停地重复着这一对父子的名字，似乎想要寻找什么关键的线索。
“去你的！”雨霖铃狠狠地将未燃尽的香烟摔向地面，随后把自己重重地摔在床上。
乏意、醉意席卷而来，雨霖铃一改迎难而上的女斗士作风，缴械投降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