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值得留恋（5/6）
我大步走向舷梯，那只小艇的机手还在忠实地等我。
“阿弥先生……”
韦燕诗冲动地叫我一声，奔过来伸出手握着我，诚恳地说：
“无论你和玄姐，有万不得已的事，还是可以来找我们。对黑社会的事，我们是不理解和害怕，但为危难中的朋友做点可做的事，这点勇气还是有的，请你记住我的话。”
没想到这个文弱的小女人，还有这股刚强之气，我赞赏地点了点头。
小艇飞向海岸，我回头望见，那对半裸的男女还在朝我挥手，韦燕诗手上的白丝绢在蓝空蓝海间飘动，非常引人注目。
从小艇跳上海滩，我就想去码头乘渡轮回港岛，把方才游艇历险告诉大家姐。
经过海滨浴场时，又有女人在太阳伞下叫我，这声音好熟，不会是苏梅，可我一时又想不起来。
“阿弥，你眼睛长到额顶上去了，连我也看不到。你倒把我忘得快，可我还没忘你呢……”
阳伞下站起一个胖胖白白的妇人，吓我倒退一步。她竟是我的“前妻”卓美云！
见到她，我就那种回教徒见到肥猪肉一样的厌恶感，却又不好表露。因为她发起雌威来，是非常吓人的。
我嘴唇嚅动了半晌，才勉强笑道：“哦，卓小姐，没想会在这儿碰上你。再会，我有急事要回港岛……”
她却拦住我，厚颜嗲声道：“阿弥，你对你的太太也太冷淡了，如同路人。知道吗？尽管我们分了手，我还是常常想你的。可以向你坦白，这段时间围着我吃软饭的(靠女人吃饭的男人)家伙，没一个比你阿弥强，怎么不叫我想你哟……”
她的手已伸过来拉住我了，我却无法推开她。卓美云是喜怒无常，说闹就闹的女人。我心里十分恼恨她提起过去。和这个女人过日子，每天都有一种如做午夜牛郎（男妓)的羞耻感。
我看见伞下还躺着一个在饮橙汁的年轻男子，这个修长匀称、白皙健壮的青年，一定是刚到她身边吃软饭的大学生，面上还带有一些质朴气。
我瞄着他，想找理由摆脱卓美云，就说：“这位年轻先生，不是陪你来玩的新男友吗？我不好打扰你们，还是再见吧。”
“哈，阿弥，你也会吃醋？我真高兴。”她索性把肥软的身子贴过来，“他呀，小公狗一条，什么也不懂。想去想来，还是你好。阿弥，你愈发高大健壮，不知好多女孩被你迷上啦！我好悔，不该伤你的心，放弃你……”
那青年听到她的话，竟然仍旧平静地喝着饮料，看来他只要能从这个年轻富婆手里搞到钱，对她的什么话都无所谓。
我最厌烦听卓美云喋喋不休地暴露所谓的“内心情感”。现在我想着那段由她操纵摆布的日子，就不寒而栗。
一段可怕的孽缘，岂可再续？我把手挣脱出来，跳开几步说：
“卓小姐，我不得不走了，你和那位先生好好玩吧。”
“阿弥，你？……”
她简直像动了真情，眼眶里似又泪水汪汪的了。但那堆白亮耀目的肥肉，和在她身上显得又窄又小的比基尼，又滑稽又恶心。我毅然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认识卓美云实属偶然，答应同她结婚到香港也是一念之差。一个十八九岁的内地青年，实在难以抵挡一个狡黠富有的香港少妇的诱惑。
我不后悔，把这一切，都当作冥冥上苍给我暗暗指引的曲折惊险的人生之路。
像逃避追逐我的母兽一样，我仓皇离开海滩，直到上了渡轮，心房还“怦怦”大跳。
我应当承认，卓美云除了喜怒无常，贪玩好恋之外，也有一些女性的优点，曾像小母亲一样关照过我。还有一点我不能忘记，她诚实地履行了我们的“结婚协约”，没到时间就放我自由。
这当然因为她另有新欢,不过对我来说已很幸运了。
她是爱玩弄男人的女人，却不是想坑害男人的女人。结果又伤害了不少男人，可她并不知道。
在纷乱的思绪中，我开车回到旺角，刚在富城外面停稳车，又吓一大跳。
穿一套高级巴黎时装的卓美云，就站在夜总会的门口，笑盈盈地看着我。
彩芝就站在她旁边，焦急地对我使眼色，叫我开车快走，可已经迟了。
“阿弥，我直接租快艇过九龙来了，比你还早到一刻钟呢。”
我这位火力十足的“前妻”，只要粘上一个男人，非把他粘化不可。我如开车“潜逃”，她必然租的士狂追，那真成了警匪片情节了。
彩芝知道她是怎样的女人，脸已惊得苍白，一副为我担忧的样子。我只能故作镇定，硬着头皮想办法打发这位女“克星”。
“卓小姐，请你别这样，我这个蛇仔（偷渡来的大陆男子)好不容易找到一个饭碗和栖身之地，你真要老板炒我鱿鱼吗？”
“阿弥,一个在夜总会打工的职位,有什么不得了!钱我有的是，只要你让我高兴，要多少就给你多少。”
我真不愿和她在夜总会门口纠缠，让阿贞和玄姐知道了,不知会怎样想。于是我自找退路:
“卓小姐，上车吧，我们换个地方谈一谈。”
“啊呀，这才是我亲亲的阿弥嘛。”她欢天喜地钻入车内，抱着我就是一个热吻。
我对彩芝苦笑一下，开车朝尖东方向而去。
“卓小姐，你和我早已没有任何关系，还要怎样？可别逼我干出于你不利的事来。”我口气冷严地说。
“阿弥，别这么拒人千里好不好？想想我们过去的那些快乐日子，我毕竟是你的第一个女人啊！今天我见到你，旧情复发，怎么也控制不了。你知道我这个女人，渴望哪个男人而不能得到他，就会发狂。阿弥，求求你，陪陪我吧，就一个晚上，我发誓以后永远不会再来纠缠你，答应我，阿弥……”
我万没想到她还会提出这种无耻的要求，强压着怒火，竭力平静地说：“卓小姐，你也是有身份的女人，这样寻求刺激多不好，你不这样，我们还可以成为朋友的。我肯定不答应，死心吧。”
一听这话，她竟抽泣起来：
“阿弥，你不能这么狠心，看在我把你从内地带到香港的份上，再陪陪我吧··”
我平时最恨她说这句话。好像香港是天堂，大陆是地狱，香港人比大陆人高一等，她带我来香港就是大救星。说句良心话，我留在我的故乡之城，就当一个个体户，也强过在这儿人不人鬼不鬼地胡混。
但此刻我什么也不能表示，这个中了邪的女人，发起怒来什么蠢事都可能干出来，只有顺着她，找机会摆脱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