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自谋生路
陈沂前往众阳公司理论。父母怕她单枪匹马没说服力,陪着一块儿去。
第一次去理论,人资部部长方贵还算客气,专门带他们到小会议室里面面谈,纸杯每人倒了杯可乐。
这家子人哪里可乐得起来,急切询问被淘汰的原因。
“说是面试不合格,哪里不合格?成绩和排名是什么?”
笔试和面试的成绩都没有公开,连个简单的成绩排名也没有,这是陈父感到很不服气的,“你们口头上说,说什么就是什么?”
提到没有公开,方贵避而不答,只言其它。心道:不懂规矩,公开个锤子!
“面试不合格很正常,有的考官打了合格,有的考官打了不合格,综合起来,也就没有过关!”
“陈沂发挥很好,不信她不过关!”
“这里她个人错觉,不是实际结果。”
“这个结果,是领导层共同研究后决定的,不是我方贵个人能左右的!”
言下之意,你纠缠我没有用。
被打发回去后,小姑娘还是心里不服气,隔几天又去讨公道。方贵态度就不耐烦。
后来再去,方贵干脆拒绝接见。
邬珍这天到众阳公司办事,看到大楼外面有人拉拉扯扯。
过去一看,是陈沂的父亲独自前来,来替女儿讨公道。
截访亭的男男女女,自然不让他进。
这件事闹得很多人知道:不是这个来,就是那个来,这一家子,都是死脑筋。
不让进,还要赶,陈沂父亲又气又急,无计可施,就冲大楼扑嗵跪下。
穿制服的人就来拉他。
拉扯之际,邬珍已走到跟前,对他们道:“都不要拉,他自己会起来!”
邬珍内心无比感慨,对陈父道:“叔叔,我认得陈沂,您女儿很不错!”
“听我一句劝,下跪没有用处,快起来!膝盖不能弯曲!”
陈沂父亲两鬓斑白,连日来操心着急,两眼已经无神。
他抬起头,望着邬珍道:“你是?~”
“我是过来办事的,陈沂的事情,我知情。快起来,找个地方说话!”
陈沂父亲望着她,感到她很和善,值得信任,便起了身,听话地跟着她来到街角的公交亭下。
“叔叔,这件事是众阳公司定的,没有改变的可能,找他们不会理你,只会让自己更加受苦受累。”
“您听劝,让陈沂自己在外找一找,阅历一下社会,不能只想着在一棵树上吊死。”
“理解您的心思,几辈人为这单位吃苦受累,有依赖的感情很正常,也希望女儿能在这里工作,找一个依靠,这样才觉得安慰对不对?”
“姑娘说得没错,我就是这样想的!”
“不能这样想,年代不一样了,明白吗?企业也不是原来的企业,明白吗?听劝,别来了!”“我是个局外人,没法在这件事上帮您,但我真心实意地想帮您!”
“我们怎么办?”
“有路就走路,没路就找路,陈沂可以的。先在市内打一份工,万一找不着工作,打电话给我,看我能不能帮到!”
留下自己的手机号码。
陈沂接过父亲给她的号码条,看到一行涓秀的数目字,脑海里浮现出那个既靓丽又沉稳的身影。
如果是真,她不仅人美,而且心美。这样的人太少太少,总觉得不像是真的。
连续数天,陈沂通过网络招聘平台,搜索招聘应届生的信息。
那些名字老好听,名气老响亮的招聘平台,招聘信息倒是满屏满眼,觉得靠谱和像样的,却寻不出几个。
陈沂只能怨自己,没考到好大学,所以路才会这么窄,工作才会这么难找。
陈沂要求不高——一家需要预算员或者造价员的公司即可,哪怕是一家私营单位。只要对口专业,学有所用,能成为长期职业就可以。
陈沂按照网上的信息,一一找去。
第一个地点在稍远的城郊。
一番好找,过去一看,是座钢铁集装箱,里面凌乱不堪,一股难闻的臭味。
干活工具堆一地,锅碗瓢盆摆一地。近中午时分,几个赤膊大汉在里头摔扑克。
大概也在里头办公,几张凌凌乱乱的旧桌和破椅。
看来是个包工队。假如这里真的需要预算员,也很可能是临时抱佛脚,干不长久的。
何况一女孩子,身在这样的环境,想想都感到可怕。当时便吓得逃离了。
第二个地点在半旧的楼区。
楼区内一栋没有电梯的楼房,是七层楼的第七层。
这招人单位租用普通居民楼的住宅,防盗门紧闭,门口没有挂公司的牌。她很疑惑找错了地方。
敲几下门。门开,没找错。
一个和她一般大的女孩开的门。
里面还有两个女孩,共是三个。
客厅改的办公屋,隔断桌隔断成几个区块,每个区块放台电脑。
女孩们在电脑办公,屏幕是亮的,显示着施工图图样。
陈沂和女生们聊了几句。
预算工作是不假。主要是计算保温棉材料用量,及安装售出后,相关成本和赢利等。
但是用人老板并不在,无法问到实质性的问题。
老板不露面,员工只这几个。也不知是个什么小公司,或者根本不算什么公司。工作地点租用成本低廉的民宅,公司牌子也不敢挂,陈沂考虑了一下,不靠谱,果断放弃。
几个同她一般大的女孩,陈沂替她们不值,都情愿在这样的地方上班,老板每月开的工资,能准时拿到手吗?
人哪,不到山穷水尽,不会急不择路。
第三个地点在远城区。远城区,离中心城区老远了。这份工作不是网上找的,是陈沂母亲四处打听,托当地的亲戚帮忙找到的。
的确是家正规公司,虽然是私有制。
入职以后试用一年,试用工资每月一千五;干得好,能转正。对方的头头强调,丑话说前头,既然想来,不得中途跳槽!
工作环境,并非在公司里面,而是所谓的“工地”。
那是一处人迹稀疏的平房,有几个房间,“经营部”是其中一间。对桌坐着三十几岁戴眼镜的女人,姓章,是带她的预算师傅。
厕所在平房外面,后来加盖的简厕,卫生状况无法形容。
章姐不像坏人,就是言语少。闲暇之余,陈沂感到无人交流,只有门外一条不知谁喂养的丑陋小狗,权当谈心的对象。
远城区距离主城区陈沂家较远,下班后没有时间当天赶回,只好请公司方面给她安排住宿,就在公司厂区二楼随便找间无人居住的简陋房间。
一个弱小女生,从此要在这样的处境下工作、生活,独自孤独地面对一切,陈沂不敢细想下去,含着眼泪默默忍受——就这样吧!接受命运安排吧!不能再让爸爸妈妈,为我操心着急,伤心流泪了!
“爸,妈,回去吧!我一个人能行!”
父亲为她挂起蚊帐,母亲为她铺好床铺。
父亲认真检查窗帘遮光好不好,窗棂是否十分牢靠。母亲仔细将屋内原有的垃圾和杂物清理到门外。
看看差不多,没什么可干,才满脸伤感地,依依不舍地别离。
两个老人还要赶往地铁站,赶傍晚时分开往主城区的最后一班地下列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