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不测风云
行程还在继续。
这是亚庇飞斗湖的小型客机,飞机小得只能容下二十余人,飞机的结构单薄得令人担心。邬珍本来是不怕坐飞机的,自从那次令人震惊的失事之后,她便对乘坐飞机感到心慌不安,留有余悸。
岑重为了安她的心,一路开导她,还准备了旅行小套装。耳塞可以隔绝噪音,眼罩可以遮挡光亮,而睡枕可以圈在脖子上,让人从靠椅上获得舒服的睡眠。岑重给自己和邬珍都戴上睡枕,他们手牵手并排躺在坐椅上,是一对亲密的情侣,他们希望自己蓝天上的行旅,不思不想,不闻不看,不需任何担心,在舒服的睡眠后平安到达。
然而飞行途中的颠波及飘移感,还是无法消除的,随时都能切身感觉。在经过某个山区上空时,飞机遭遇异常气流影响,颠波及飘移的感觉更加明显。
空乘人员开始播报,各位旅客,飞机受强气流影响,请您在座位上坐好,系好您的安全带。马来语、英语和中国语交替重复播报。
不稳定的飞行,带来乘客的不安,所有人都老实坐好,没有谁敢于不遵从安全要求。然而飞机还是猛地一坠,像被什么突然往下拽了一下,所有人的心,都唰地一抖,从嗓子眼里飞出,很多人发出尖叫。
邬珍发出了尖叫。
没事儿,我在呢。他尽量装出平静的样子。飞机在云层中像惊慌失措的小鸟,乌云在舷窗外里急速地滚来滚去,已经看不清外面的状况。岑重将舷窗啪地关了,免得邬珍害怕,一只手将邬珍的手紧紧握住,他感到她的手在颤抖。
来,把眼罩拉下来。他拉了拉她的眼罩,什么也别看,很快就到了。他希望不管是天塌,还是地陷,都无法触动他们内心的宁静。
约好从亚庇飞斗湖,再从斗湖乘车前往仙本那。再然后呢,就可以乘船去诗巴丹岛了。这个潜水者心中的天堂,犹如朝圣者心目中的麦加。这其实是他们自由快乐之旅的最后一程。
幽蓝深邃的北西里伯海(celebes sea),一柱擎天的诗巴丹岛,奇幻的深潜体验,曼妙的海底世界,正朝他们招手,正给他们无尽的向往和想象。
我还没潜过水呢,你陪我潜水。
嗯。
你要用浪漫的方式向我求婚,在海的下面给我戴上戒指。
嗯。
他一一同意,一一答应。
然后感觉坠入到激烈的旋窝里。他们什么也都不知道了,他们失去了知觉。飞机栽向茂密的丛林深处。
他醒来以后,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他是怎么被人发现,怎么被人送进医院,自己完全不知道。这个医院十分简陋,旁边的病床上,躺着一个人,全身蒙着雪白的被单,一直蒙到头顶。他脸上变色,第一个意识是,邬珍怎么样了。
他叫着邬珍的名字,起身扑向那个躺着的人,旁边的护士无法拦住他。撩开被单却看到不是邬珍,他颓然倒地,泪如泉涌,被人重新抬回到病床上。
他除了腿上的伤,还有轻微脑震荡,万幸的是这些都不会要他的命,恢复一段时间身体也可以无碍。现在恢复意识后感到浑身都在疼痛,尤其是一条腿上。电视里播放了飞机失事的画面,人们七手八脚抬送伤员,场面混乱,伤者不知是死是活。电视主持人在分析失事原因,飞机飞行时遭遇强气流,然后尾部起火。机师竟然操纵飞机没有坠毁,强行降落在一处原始森林;落地那一霎,飞机受到周围环境撞击并损坏。
他躺在病房里,却总听到外面的啜泣声,要么就是大声嚎哭。这家乡镇的小医院收治了不少受伤乘客,有的人医治无效而离开人世。他心焦如焚,向人打听邬珍消息,描述她的样子,但是没有人知道。是人们真的不知道,还是有意隐瞒他,还是搜救现场他们遗漏了伤者,一连几天过去,没有邬珍任何消息,一种不祥的预感袭遍他的全身。
老实说,邬珍的出现,究竟是不是一场梦?她出现得那样出人意料,消失得那样无影无踪;如果是一场梦,真是一场刻骨铭心的梦,她是为他的梦而出现的吧,梦却太短,来不及回忆就结束。如果做梦可以遇见她,他宁愿再做一个梦,宁愿这样活在梦里;但是,他闭上眼睛,看到的不是活生生的邬珍,而是她受难的各种样子,冷汗沁满了他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