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无星
李帜穿着厚夹克,一直紧盯着穿半袖t恤的埃里克,很想劝他收工,也很想告诉他几顿没吃了。
他带着埃里克在无监控的地方换了好几次出租车后,开始呈放射状,像扫地机器人一样慢慢走着,刷了所有附近的公路。
埃里克像尊带车轱辘的雕塑,瞳孔没有焦距的看着远方,轻唤他的名字没有回应,拍他的肩膀没有反应,与空气接触的毛胳膊,却会肉眼可见的随雨水起一层鸡皮疙瘩。
李帜再次哀叹后,把那件牛角扣毛衣搭在他瘦弱的肩上。
埃里克瞳孔还是没有聚焦,姿势也没有改变,但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一帧一帧的过滤着猎取的信息。
李帜并不了解云李朵朵一行人的身份,初次见到她,也没人教自己怎么称呼她,她肤色不比田间地头的妇女好多少,但整体看着像一个未成年,被那个黑人老头像祖宗一样呵护着,起初他想:“说不准是富豪的女儿来这里找项目。”尽管女孩身上没有富贵相。
还有,她不爱笑,但待人和善,例如,怎么称呼她都可以,可以是“云”,也可以是“云李”,似乎还有一个“朵朵”的小名。回头还是要统一一下对她的称呼,傻子也能看出来,她才是老大。
陪埃里克忙乎了十几个小时,李帜推翻了原来的想法,这绝不是考察项目的忙碌方式。他有些懊恼外语不好,没听懂在车里时,他们交流了什么。
他很佩服埃里克工作时的忘我,工作起来像个疯子,可是,他到底在忙什么?
空气越来越湿冷,一场雨不期而至。
无数次看过手机时间的李帜最终栉风沐雨到了天明,晴朗的天空,温暖的阳光,给了李帜希望。
怀揣着激动,又是一天一夜。
李帜放弃回家的心思时,埃里克却开始眨动眼睛,幸福突然来临,李帜心跳都快了起来。
埃里克长久的雕塑行为,腰酸腿僵硬,理清信息后,他的第一个动作是干净利索的躺在了地上,也不在乎地面是否潮湿,是否干净。
李帜蹲下来,尽量用简单的词汇,外加手势,问:“我们,回去?”
埃里克看明白了,摇了摇头,用简单的词汇和手势表达:“还不能走,我饿。”
李帜看着埃里克指肚子,心想:“我也饿。”
他用力拉起埃里克,向他连说带比划:“我们去超市买吃的。”
没有热咖啡,但喝到了热奶茶,埃里克此时感受到了幸福,并赞叹满大街二十四小时便利店,酷啊!
看,幸福就是如此简单:幸福就是当下需要什么,马上就能得到什么。
李帜又开始寸步不离的跟着埃里克扫街,这一次就一条,方向很明确。
晨光破晓,马路上开始有人走动,上班的摩托车队开始多起来时,埃里克对李帜说:“现在,我要去见云李。”
另一边,在这里的第三个夜晚,又恢复多年来的状态:过多消耗体力的哈桑早早睡下,不停反省的云李朵朵坐在夜空下。
不过,曾经还有星光闪烁,现在只有漆黑的苍穹,还有站在身后默不作声的亚瑟。
她今天负面情绪高涨,出尔反尔,昨天还说克制自己,今天就大开杀戒。
或许是迁怒:芒月如果真的不在了,谁做的,那就让谁消失。
或许是最近几年无敌手的肆意妄为。任何人都是这样,没有约束力,就猖狂的肆无忌惮。
她也想过自我约束,可收效甚微,没有人管束或事情牵绊,又有几人有自制力?
“你今天吓着了?”云李朵朵没有看亚瑟,依然注视着窗外。
亚瑟回答的很快,显然也在回忆傍晚的事情,“应该是吃惊,我并没有害怕。回来到现在,越来越激动,我第一次知道还有哈桑这样的高人,第一次知道什么是强者,我想留下来,做什么都可以。今天老板让我看见了,是在考验我吗?老板,说吧,让我闭嘴,还是让我忠诚?”
“……其实赶巧今天遇到了。你有想知道的吗?”
“没有!老板,什么问题都没有,我只想跟随你和哈桑!”
哦?把自己也加上了?云李朵朵之所以停止思绪,就是因为亚瑟聒噪的内心活动,他一直在问他自己,“哈桑是什么人?”、“哈桑什么性格?”、“哈桑喜欢什么样的人?”、“哈桑讨厌什么样的人?”……
云李朵朵不擅长聊天,更没有想打听的,这孩子也跟自己一天了,于是很善意的提议:“你去睡吧!我自己就可以!”
亚瑟面露紧张,“哈桑不在,我站在这儿,不就是我的职责吗?这是我应该做的。”
“那,除了站着,你还要做什么事?”云李朵朵觉得,这是哈桑的安排。
“哈桑说,看老板的需要,但不要喝太多水。”
果然如此!
“哦,还有这个,老板可能需要。”亚瑟举起了手里的平板。
云李朵朵回头扫了一眼,又转了回去。
并不想碰!
如果碰了,那今晚肯定不会消停,自打有了哈桑,云李朵朵连自己的手机都没有,更别想通过九盟系统找到自己。
亚瑟收回了平板,明白老板不想工作,但也不能这么坐着呀?年轻人也不能熬夜,会秃头的。亚瑟边想边看向云李朵朵的后头顶,后面的头发剪的太短,看不出来多少。
云李朵朵嘴角轻扬,“去找点水果吧!我其实在等电话,估计还要很久。”
亚瑟赶紧从衣兜里拿出哈桑的手机,放在了沙发扶手上,脚步轻快的去后面的厨房了。
云李朵朵都不知道李帜姑妈会把水果放哪个厨房,但亚瑟很快就端着果盘回来了。
她对身边人的要求很低,但凡多照顾一点,都会心生感激,更何况今天等待的,可能是个噩耗。因此,她此刻眼中的满意,亚瑟接了个满怀。
云李朵朵安静的划拉走香蕉,叉了颗葡萄。
亚瑟捕捉到了这个喜好。
太安静也不好,他开始闲聊,“老板,你不信任我,是因为第一次见你,我态度不好吧?”
云李朵朵心想,你现在说话吊儿郎的样,我也不喜欢,她头都没抬,回答:“不是!”
“那你对我有偏见!是不是猜我成天不干正事?或者觉得我是三教九流里,最不能上眼的那种?”
云李朵朵没吱声。
“我确实没怎么上过学,我那点知识,也是我母亲没过世时教的。我们那的男人,有一大半都是给黑·帮做事,我还做过一段时间会计呢,天天跑银行。”
“那是出纳。”
“老板,我想说,我很牢靠。对了,我还得天天看k线图什么的,还能给老大出点可行性建议。”
“噗!”云李朵朵终于被他赖唧唧讲正经话的样子逗乐了。
“你母亲做什么的?”
“我母亲可是在斯坦福念过大学,后来在洛杉矶的金融公司工作过很长一段时间,后来带着我跟着一个男人去了那儿,也死在了那儿。”亚瑟声音没有起伏,不知是经常讲述的原因,还是心中已无波澜,但对于长大的地方,只用了“那儿”,应该是憎恶的吧?
云李朵朵对他稍微有了改观,但依然不喜欢他说话不正经的腔调。
听了一夜亚瑟的生存史,天还黑蒙蒙时,李帜来了电话,是埃里克的声音,他有了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