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不寒而栗
那难以揣测的淡漠神情，以及黑瞳中深邃如夜的幽光，教人无法洞察其心中所思。
“决定权，并非握在我手中。”
雷电交织，照亮天际，亚修含笑而言：“在于尔等。”
“契约既立，我必遵循。”
“七日后，若尔等亦能恪守诺言，将清秋院惠那安然带到吾前，此国，一切将复归旧貌。”
“然而………”
沙耶宫馨抑制不住，追问：“假使惠那因故延误，未在指定时刻回归现世……”亚修垂眸望向她，淡然启齿：“清秋院惠那离世之时，为前夜子时一刻，我设定时限，为昨日申时五刻。”
“亿万生灵之命系于其身，又有举国之力相助，何以会延误？”“若此国真视契约如无物，以为他事重于吾令，那么……”
（钱诺好）
亚修未曾继续言明，却令沙耶宫馨心生寒意。
雷光映照下，那平静温和的俊颜，少女蓦地忆起万里谷祐理昔日之言。
【凡人无法干预神，违逆神之意志。】
【身为巫女，仅能向神祈愿。】
神乎？
近距离相触，感知对方平稳的气息与毫无异样的心跳，沙耶宫馨忽然有所信服。
眼前的魔王，绝非寻常弑神者可比。
立下灭国之约，并非出于【怒火】或【迁怒】。
而是如同天条律令，【以神之名，受人欺瞒后，应有之回应】。
那超然神圣的气质，杀伐亿万生灵而不犹豫，淡漠的意志非【人性】所能伪装。
或许，真是………【神性】！
第一百章 神非至善，与恶并存
释沙耶宫馨于天台之后，亚修未作停留，旋即返回寝室。
否则，自身或许无碍，但“侍妾”明日必遭厄运。
武侠王罗濠，非宽厚之人。
而方才隐约洞悉魔王本质，沙耶宫馨思绪纷繁，心绪杂乱。
无暇按原计划挑逗。
她在房中暂歇，却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最终悄然起身，寻觅万里谷祐理。
“佑理，你确信亚修王并非出于愤怒，只是某种恶意的乐趣？”沙耶宫馨凝视少女，面色肃穆地问。
短暂交谈间，她已隐约察觉。
亚修对正史编纂会之举，并未生出负面情绪。
正因如此，更令人不寒而栗。
情绪化尚可应对。
不悦时，只需令其欢愉即可。
然而，若换成【天条】……又岂能轻易左右？
此次的【约定】，看似平淡，但在沙耶宫馨感受中，却如【神定天条】般庄重。
触之即行！
“……应该是。”万里谷祐理沉思片刻，“据我观察，陛下似乎喜好戏弄人。”沙耶宫馨来回踱步。
“佑理，莫轻易以‘似乎’、‘应该’这般模糊之词形容。”她揉揉秀发，颇显无奈：“极易误导我判断！”万里谷祐理苦笑。
她仅凭感觉辨识。
虽已确认亚修为【撒旦】，隐约觉得亚修便是《旧约》之主。
然而……巫女心中仍有疑虑。
如此言说，源于昨日家中的事。
少女认定亚修在戏耍她与家人。
“对了，你在亚修王身边已久，应知一事吧？”沙耶宫馨低声道：“那位王，对【约定】是否极为重视？”闻言，万里谷祐理怔住。
莫名忆起《旧约》圣经中的七个约定。
“我适才与亚修王短暂交锋，感到他极重约定。”沙耶宫馨续言：“且必依约行事——佑理，我所感有误否？”万里谷祐理再度沉吟。
“是么……”
片刻后，见沙耶宫馨惊骇之色，她略显紧张地说：“或许，馨该郑重提醒正史编纂会。”
“清秋院惠那回返现世后，须抛开一切，心中不得有丝毫迟疑犹豫。”
“以最快速度，直抵陛下面前——途中纵有变故阻碍，亦不可止步！”“你的意思是，亚修王可能出手阻挠惠那，使我们无法达成约定？”沙耶宫馨难以置信。
万里谷祐理也只能苦笑。
这是她的揣测。
若亚修果真为神话中的《旧约》之主，兼具引诱人类的【撒旦】身份。
参照【伊甸之约】，此举并非不可能！
“这就是你说的【恶趣】？”沙耶宫馨倒吸一口凉气，“此刻关乎千万人之生死！难道那位魔王温文尔雅的外表下，隐藏着如此冷酷恣意？”若岛国真无视约定也罢，如今魔王竟暗中阻挠岛国完成约定？
沉默片刻，万里谷祐理轻叹一声。
“以往我不太理解，明明身为神，受人敬仰膜拜，为何偏偏无视生命，化身灾祸肆虐大地。”“近来研读诸神话传说，佑理忽有所悟。”“神与人之思维，岂能相同。”
&34;或许在神祇眼中，生灵的消亡非终结，而是途中的转捩，灵魂终将前往天界或冥土重获新生。&34;亚修王心中所想，即便屠戮亿万生灵，亦仅视其为迁徙？愧疚之情竟无一丝一毫？沙耶宫馨愤慨言道：&34;这妄自尊为神的狂徒！&34;弑神者，果然皆非寻常之辈！
万里谷祐理心中颇有异议，却仅深望沙耶宫馨一眼，道出含糊之语：&34;将来你自会明白……陛下并非你所谓的狂人。&34;深渊神域尚存，何以不信天界之传说？人间之旅，或许仅是短暂的过客，死亡非止境。
漫漫长夜尚未离去。
与此同时，幽世亦已得知现世概貌。
蒙蒙细雨笼罩的苍翠山林之中。
黑暗中，一盏微弱的灯火照亮风雨飘摇的破败木屋。
屋内，炉火之前，盘膝而坐一位身形魁梧、老态龙钟的长者。
他身旁倚着一柄乌黑铁剑。
此乃幽世隐居的高天原三贵子之一，曾游历世间多年，现被称为&34;毕业&34;的不从之神须佐之男。
不从之神流离于世，未遭弑神者之手，结局无外乎二：
或是厌倦人间，主动终结此生，遗落稀世龙骨或天使残骸，重返神话；
要么便是遁入幽世，修身养性，从此不问世事。
须佐之男即属后者。
厌倦不从之神生涯，却无意回归&34;不死之境&34;。
故隐居于二者之间——幽世。
幽世尚有许多同等情况的神灵、祖神、精灵、高位生物。
皆厌倦人间争斗，隐居于此。
此刻，此神祇伸出手于火堆前，悠然烤火。
片刻后，其面色微怔。
清晰感知，现世之中，万千巫女正于神社虔诚祈愿，低语述事。
&34;地上魔王动怒，以摧毁全岛为威胁，欲夺惠那？&34;倾听良久，须佐之男哑然失笑。
&34;真是轻率的魔王……仅为一巫女，便威逼亿万凡人。&34;然他深知弑神者之威胁。
全力施为，虽难瞬间歼灭亿万人，却足以覆灭一国。
闭目感应，须佐之男瞬觉清秋院惠那的气息。
少女虽已至幽世，然距离此地尚远。
幽世广大，遍布重重奇异空间与境界，空间变幻莫测，犹如迷宫，错综复杂。
普通人，哪怕血脉纯正的媛巫女，也难以寻得归途。
&34;罢了。&34;
叹气后，须佐之男摇头失笑：&34;千年前，以老夫暴躁脾性，必会重归不从，立刻奔赴大地，会会那位弑神者，看其是否有毁国之能，如今………&34;
他已从现世&34;毕业&34;。
拾起身旁铁剑轻轻一划，一道神秘漩涡显现。
漩涡对面，黑发少女惊喜满溢。
她从容踏入涡流，步入木屋，对老人行礼，随后活泼说道：&34;祖父，似乎有魔王欲向惠那提亲，可父亲不允许，让我先行至幽世拜见您……嗯，不过七日后需即刻返回。&34;少女正是清秋院惠那，已抵达幽世。
须佐之男慈爱望她一眼，简洁叙述现世之事：&34;适才老夫已知悉，魔王以国为威胁，命你七日内现身，否则……便会屠杀亿万生灵。&34;清秋院惠那一愣。
&34;魔王不仅戳破父亲的谎言，竟如此在意此事？&34;
&34;看来，那位大人甚是喜爱惠那。&34;
&34;未知他会给予惠那正妻或妾室之位……愿以亿万生灵与惠那等价交换，定会立惠那为正妻吧。&34;
&34;传言魔王年轻俊美。&34;
她美眸闪烁，向往之余，幽幽一叹：&34;唉，惠那莫名感动且幸福呢。&34;
面对少女的天然，须佐之男不作评价，仅淡笑以对。
&34;既是如此，你就去侍奉他吧。&34;
&34;祖父，若惠那有了良人，往后恐难以常伴您解闷，您不在乎？&34;须佐之男不答，暗中摇头。
仅一巫女而已。
纵使他与清秋院惠那共度十数载，对其血脉与能力颇为重视。
但终究仅是一巫女。
交付他人又有何妨？
沃班侯爵上回未露面，遣下属强行索取另一位媛巫女万里谷祐理，须佐之男亦未有所动。
神灵不争一时，图谋在于未来。
若能与弑神者育子，天赋必将远超如今的清秋院惠那。
且可牵制魔王，成为岛国之助力。
&34;罢了，惠那，既是魔王要求，你不必在此逗留，尽快返回现世，终结这场闹剧吧。&34;言毕，他又挥动手中铁剑。
一道蕴含神秘的漩涡迅疾蔓延。
清秋院惠那模糊感知，对面弥漫熟悉的世间气息——无疑，须佐之男亲自出手，为她打通现世之路。
她再度行礼，静静等待通道稳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