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青云思白鹭
凉亭内，又只剩下老陈头和林南二人。
“要走了？”林南率先打破了这安静的气氛。
老陈头神色平静：“嗯，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事，比命还重要。”
林南用力的捶了下老陈头的胳膊，“之前说你这老陈头小气还不承认呢！也不知道藏着多少秘密不肯告诉我。”
老陈头说道：“呵呵，你现在问的话，知无不言。”
林南露出一个奸诈的笑容：“行，那就先说说你之前有几个媳妇儿吧。”
老陈头白了一眼林南：“没个正经，不过也该告诉你一些事情了。”
“先前那狗妖口中所提到的玄灵大陆，便是我们这个世界的名字了。至于为何名为玄灵，我也不清楚，据说是从那上古时期开始就已经这么喊了。”
“玄灵大陆广阔无比，存在着两支数量庞大的种族，就是我们人族与那妖族。大陆版块可分为五大城和三大域。五大城相邻在玄灵大陆板块的南侧，分别是邶石城、玉澜城、瑶光城、神武城、龙脉城、由我们人族占领。 灵泽域、 幻幽域、冥域、这三大域则是在玄灵大陆的北一侧，原来都是那妖族盘踞着。”
“原来？”
老陈头点了点头道：“原来玄灵大陆的局势确实如此，妖族虽只占着三个大域，就论数量与地界的宽阔而言是不占上风的，但在拼杀时他们比起人族有着天生的体魄优势，所以妖族仅靠着三个大域就能与人族五大城制衡千万年之久。”
“但就在三百年前，两族发生了一场倾世大战，那一场战争惨烈无比，天下生灵死伤不计其数”
“所以最后胜利的是人族吧？”
“嗯，在大战落幕后的三百年里，本该与对方势均力敌的妖族渐渐不敌人族。所以人族一方索性乘势而为，依旧不断出军攻打妖族，扩张领土。处于边界的灵泽域如今已是人族的领地，而近些年幻幽域似乎也有险些被攻占的迹象。那些失去领土的妖族，有些隐匿于人间，有些则迁往幻幽域和冥域。”
林南问道：“就非得不死不休吗？”
老陈头脸上挂着一丝淡淡的微笑。
皎洁的月光落在老人脸上，嘴角的笑意好似流露出无尽忧伤，他的目光一直凝视着月亮，仿佛想起了那些消逝的过往。
“你所问的何尝不是我这些年所想的呢？林南，其实我年轻的时候跟你挺像的。有些问题并不是我不愿回答，而是那答案我也不知晓。”
“我姓陈，名青云，本是那玉澜城玉清宗子弟。年轻时我也曾是意气风发，孤身一人就闯入妖族的幻幽域历练。”
“在那次历练中，我遇到了一位姑娘，她叫霜”
夜幕之下的幻幽域，一只体型庞大、眼神凶恶的虎妖正在追杀着一位少年。
“人族小子！等我逮到你，定要把你的脑袋生生拔下踩个稀碎！”
少年的衣衫被妖力撕裂，露出几道触目惊心的伤口，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襟。他脸色苍白，气息微弱，但眼中还闪烁着不屈的光芒，依旧奋力的穿梭在林间。
“真是倒霉，碰上个妖灵境的虎妖，还跟个疯狗似的，见人就咬！前面就是平地悬崖了，也不知道下面有什么。完了，莫不是今日真得栽在这了”
少年一边逃窜一边大喊道：“小猫咪！别追了行不行啊！你再给我一年时间，等我修炼到化灵境再与你一决高下如何？”
虎妖听见少年的言语后发出一声震天的咆哮，巨大的身躯一跃而起，向着少年猛扑而来。它的利爪闪烁着寒光妖气，仿佛能够撕裂一切阻碍。少年咬牙挥剑，但动作却显得异常迟缓，根本无法抵挡虎妖猛烈的攻击。
“砰！”一声巨响，少年的剑被虎妖的利爪击飞，他也被重重的击倒在地，滚落在悬崖边。他吐出一口血水，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但此时虎妖再次扑了上来。
他紧紧咬牙，心中一狠，直接转身朝身后的悬崖跃了下去。
不知是过了多久，少年缓缓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正置身在一间小木屋内。
“我这是在哪？怎么跳悬崖跳到这种地方来了”
少年想挣扎起身却发现浑身疼痛动弹不得，他缓缓抬起沉重的手臂，才发现自己身上好像都缠着纱布。
“你醒了？”
一声如同山涧清泉般悦耳的声音传入耳中，少年立马转头望去。
他发现一位少女正静静地坐在一旁望着他，少女身着轻盈白衣，洁白如雪，仿佛是由无数片羽毛编织而成。她的面容清丽脱俗，双眸明亮如同星辰月亮一般，透露出一种不染尘埃的纯净。
少年望着她怔怔出神。
“感觉好些了吗？”
或许是有些没缓过神，他愣了愣才回答道：“嗯谢谢你救了我。”
少女轻轻摇头表示不用客气，随后起身准备向屋外走去。
“姑娘等等！我想问问这是什么地方？”
少女侧过那精美脸颊望向他，眼角眉梢带着浅浅的笑意对少年说道：“这是我家呀。”
两日后，少年通过运转灵力恢复了一些伤势后便走下了床。这期间那少女一次也没有出现在屋内，以至于少年每日除了调养自己伤势之外，就只能独自望着屋内发呆。
“嘶，本就被那虎妖打的不轻了，这从悬崖上摔下来后伤势更是加重，还好自己命大捡回了一条命，不过也多亏那位姑娘了。”
少年一瘸一拐的拖动身子走着。
伸手打开屋门后，一阵清新的香气瞬间扑入他的鼻中，放眼望去，一片翠绿青山映入眼帘。
木屋外是一个被木栅栏围起的小院，几棵青竹和郁郁葱葱的花卉环绕着这里，十分有田园乡居的感觉。
而在那不远处有一片静谧的湖泊。
就在这时，一只洁净无瑕的白鹭突然从湖心出现腾空而起，它的身形在空中优雅的旋转，随后化作一道白光，消失在空中。
下一刻，那白衣少女出现在了湖边，她的长发如瀑布般垂落，闪烁着淡淡的光华，与她的容颜交相辉。她缓缓的从湖边走回木屋，举止间在少年眼中就如同一朵盛开的白莲般优雅。
见少女朝这边走来，他想上前去打声招呼，便踏着木头台阶，一步一步的走下。
也许是因为太久没走动，再加上伤势未愈的缘故，他突然感觉到一个吃痛，脚步没能站稳，便一个侧翻，狗吃屎般的摔到了少女的身前。
少年抬起头望着她尴尬了笑了笑。
少女见状，原本平静的面容上突然泛起一丝笑意。她微微抿起嘴唇，双眼微微的弯成月牙状，但是并没有上前搀扶，只是问道：“你没事吧？”
少年忍着痛意起身道：“嘿嘿，我没事儿，你家那台阶我第一次走不太熟悉，以后我多走走就习惯了。”
“你的伤？”
“还未痊愈，但也无大碍了。”
少女点了点头，随后往一旁的小院走去。
见她顺手拿起了一只小巧的铲子，蹲在小院的一片土壤旁，轻轻的用铲子挖开一小片泥土，然后拿出一袋种子，小心翼翼地将种子放了进去，覆上一层薄薄的泥土。
少年也没有去想为什么一个妖族种上地了，只是静静的在一旁看着她，还觉得她的动作有些生硬。
少女皱了皱眉，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随后抬起头，看向了呆呆站在一旁的少年。
“这个你会种吗？”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声音清脆动人，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仿佛想从少年那里得到答案。
少年勾起嘴角，然后一瘸一拐走了过去，动作看起来十分滑稽。
走到她身旁后，少年拿过她手中的铲子，便弯下腰开始示范着如何挖开土壤，如何放置种子，如何覆盖泥土，他动作虽也不算流畅，但比起少女来说是要好多了。
“你看，这样就可以了。”
少年一边示范一边解释道。
“种子需要充足的阳光和水分才能生长，所以还要定期给它们浇水、除草才可以。”
少女认真的听着他的讲解，一双明亮的眼睛炯炯有神。她按照少年的指导，重新挖开了土壤，放置种子，然后小心翼翼地覆盖上泥土。尽管动作还是有些笨拙。
“谢谢你！”少女感激的看向他，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如同阳光般温暖明媚，让此刻的少年感觉周围的一切都黯然失色。
“说谢谢的应该是我才对。”
她摇了摇头说道：“我很喜欢人族的这些东西，自从我发现这个地方后，便在这里安了家。这个小院可是我费了好大劲才弄好的，因为我是妖族，不可能会有人来教我这些所以只好自己胡乱摸索了。
因为我不会种，旁边那几棵我特别喜欢的青竹还是从别的地方搬来的呢”
“姑娘若是喜欢，我可以教。”
“真的吗！”
“还没问姑娘名字？”
“霜，你呢？”
“陈青云。”
凉亭中的老人静静的望着夜空，只觉得想起这些往事就感到十分幸福。
脸上的笑意愈发温柔，天上的明月愈发模糊
“有一次我曾问过霜，假如那时掉入崖谷的自己醒来后，第一件事便是对她刀剑相向该怎么办？”
“记得她当时只是笑了笑说，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那应该会很伤心吧。”
“在那之后，我便发现自己爱上了这个妖族少女，爱的很简单，很纯粹。”
“我爱她的纯洁、爱她的善良、也爱她的美丽。”
“后来我们一起走出了崖谷，她带我游历了幻幽域，我陪她走遍了玉澜城。 ”
“但人生总是事与愿违”
“师父！徒儿有要事禀报！”
玉清宗大殿外，一名身着素色长袍的年轻弟子站在殿，嘴角勾着阴险的笑容。
大门缓缓开启，一道沉稳的身影走了出来。
那年轻弟子见到面前老者后，立马变了一副嘴脸，并急忙的上前一步。
“师父！我下山的时候看见了青云师兄，师兄他”
“他怎么了？”老者的声音低沉而有力。
“他和一个妖族女子在一起，好像还有说有笑的”
老者听到后勃然大怒。“混账！你们立刻去把他给我带回来！”
“是！师父。”
年轻弟子走后，大殿内突然凭空多一道身影。
老者对着那身影说道：“二长老，此事就交于你来办，知道如何做吧？”
那身影点了点头，随即消失不见。
玉清宗内
少年正跪在大殿前，此刻他一身白衣上尽是一道道血痕，伤口处还在不断流淌着鲜血。
“给我狠狠打！”
“身为玉清宗子弟居然与那妖族私通，你真是要让我玉清宗蒙羞不成？”
正殿主位上的老者此时脸色铁青，眼神十分凶狠。
周围站着的几位执法弟子再次加重了手中长鞭的力度。
少年的衣衫已经被鞭子抽打得破碎不堪，鲜血也渐渐染红了他的衣衫，就连脸上也有着几道深深的血痕。但他仍是紧咬牙关，一声不吭，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老者怒斥着，“如今是被彻底迷了心智，连开口认错都做不到了？”
少年大声喊道：“弟子不知！为何非要不死不休？”
只见老者胸口深深起伏一番。
“好！既已彻底着魔，那我派人前去也是十分无错了！”
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般击中陈青云的心脏。
他的眼神瞬间充满着惊恐和愤怒，额头青筋暴起，拳头紧握的起身向殿外奔去。
“拦住他！”
随着老者的发号施令，周围弟子纷纷上前拦住去路。
“滚开！”他一声怒吼，声音中充满了无尽的愤怒，周围的弟子们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都不敢上前阻拦。
陈青云撞开人群，奋力的向外跑去。
玉澜城外荒野间，百里枯草一点红。
两袭白衣，都已被鲜血染得透红。
少年紧抱着怀中的少女，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少女缓缓睁眼看到少年后，伸出了她那颤颤巍巍的双手，轻抚着面前那张满是血痕的脸颊。
少女先是开了口：“青云，你疼不疼？”
少年早已泪流满面，眼中充满了痛苦，泪水还在不断从脸上滑落。
他试图开口说话，嘴唇在颤抖中微微张开，但声音却像被堵在了喉咙，无论如何也发不出，只能摇头回应着怀中少女。
少女轻轻擦拭着他眼角的泪，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后，用虚弱的嗓音说道：“青云，我不喜欢这里，带我去一个我们还没去过的地方好吗？”
“你应该知道我的，我喜欢那山清水秀，喜欢那田野竹林，喜欢那安逸的地方。”
“答应我，青云，就当是陪我一阵子，像我们第一次见面那样。”
“好”。少年轻轻点头，口中发出微弱的呜咽声。
“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至此人间青云思白鹭，朝阳升起再无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