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雨中的猫
妈妈睡着了。
我守在妈妈身边，但头顶不时有可以遮天蔽日的野兽飞驰而过。
我很害怕，只好离开了妈妈。
妈妈一定会没事的，因为她的身上弥漫着一股腥甜的味道，和老鼠的味道一样。
她一定在做一个甜蜜的梦。
不知走了多远的路，我的前方出现了一堵高大的墙。
我翻不过去，却也回不去。
后方不断有两足野兽在走动。
好在此时我看见了角落里有一个洞，于是我躲了进去。
我心中焦急无比，只好一声又一声地叫喊起来，希望妈妈能赶快过来接我。
不时有两足的野兽从洞前经过，他们有的注意到了我的声音，停下脚步，用高大的身影威吓我。
我躲在洞里，不敢露头，闭上嘴巴，不再发声。
可是这样一来，妈妈就听不到我的呼唤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我越来越害怕。
我决定鼓起勇气，走出漆黑的洞穴，寻找我的妈妈。
但此刻外面已经下起蒙蒙细雨，我的毛发很快便湿润了。
我边走边呼唤我的妈妈，但却没有任何回应。
我走走停停，力气已经所剩无几。
这个世界在雨中变得灰暗、朦胧、空旷、陌生。
我既找不到回家的路，也找不回我的妈妈了。
我迷路了。
我也再无力气继续走下去，所以我只能停在了原地，用尽最后的力气，呼唤我的妈妈。
我的声音变得凄厉起来，歇斯底里，周身都因此而震颤，我感觉我的肚子都在剧烈抽痛。
然后我看到雨中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身影，向我奔来。
妈妈曾经告诉我，一定要小心这些两足野兽，一旦遇到，就要迅速逃跑，躲起来，等她来接我。
但我已经没有力气逃跑了，因此我只好学着记忆中妈妈的模样，弓起身，用喉咙发出威胁的声音。
大抵是我学得并不像，那只野兽并没有逃开，反而伸出一爪，向我扑来。
我躲避不及，也无力躲避，被它抓住了。
我恐惧万分，想求助我的妈妈。
可我闻到了一股甜味，和妈妈睡着时的味道一模一样。
就来自于抓住我的那只前爪。
……
三水琅抓住了那只脏兮兮的白色小奶猫，抱在怀里。
奇怪的是，此刻它却不再叫唤，反而平静下来，伸出舌头，舔舐起三水琅的右手手背。
三水琅用手轻轻抚摸着小猫湿润的毛发，感受到它浑身都因失温而颤抖着，于是抱得更紧了。
他决定把这只猫带回家。
三水琅一边安抚着小猫，一边向家走去。
他记起，灰原哀初次登场，也是在这样的雨中。
难道说……
三水琅抬起头，望见了那个在雨中颤栗的女孩。
……
我看见了一只比我大不了多少的猫。
说是大不了多少，其实她的体型比我大多了，但因为我现在被像妈妈的猫抱着，所以感觉她好像很小。
既然这只野兽身上有妈妈的味道，那么它一定是一只猫。
既然它是一只猫，身上还有妈妈的味道，那她一定就是我的妈妈。
而我看见的那只野兽，肯定也是一只猫。
因为她和我迷路时一模一样。
妈妈抱着我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动作。
我心急如焚，因为我觉得那只猫一定和我一样，正在找她的妈妈。
我是一只善良的猫，我不能独享妈妈的爱。
于是我用手扒拉着妈妈的胸口，奶声奶气地请她去帮助那只迷路的小猫。
妈妈赞同我的提议，终于动了起来。
我很开心，我就知道，我的妈妈一定是一只好猫。
因为我就是她教出来的。
她抱起了那只猫，就像抱着我一样。
妈妈的口里呢喃着我听不懂的话，兴许是我还没学过。
她将我放在那只猫的怀里，为我们遮蔽风雨。
我很高兴，因为我帮助了一只和我一样迷路的猫。
但她现在睡着了。
睡吧睡吧……
你以后就有妈妈了。
我也找回妈妈了。
……
三水琅本想就此离开，可是灰原哀却定在原地，迟迟未动。
她身上宽大的白大褂已经完全湿透，黏在她娇弱的身上。
她浑身都在颤栗，却不知是因为失温，还是因为恐惧……
前些时日他与她相遇时，她身处深渊；而今她已经逃离了深渊，灵魂却仍然被禁锢在那个牢笼之中，未得解脱。
“我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三水琅的灵魂亦如她一般，被困在那个阴冷、黑暗的仓库里，日日夜夜承受着折磨与煎熬。
两人在夜里邂逅时，走上了背离的方向；如今再次在雨中相遇，却拥有了同样的心境。
三水琅知道，这一次他不可能再留在原地，更不可能转身离去。
于是他奔向了那个女孩。
尽可能轻柔地将这个饱受苦难的女孩抱在怀里，感受着她的柔弱、颤抖，三水琅忽然又回想起那个问题，
“我为什么要救宫野明美？”
为什么登山者要登高望远？
为什么潜水者要深入海底？
因为山在那里，海在那里。
只要有山，就终会有人去攀登；
只要有海，就必将有人去遨游。
只要有黑夜，就注定有人要去点燃篝火。
一切的一切，三水琅其实早就有了答案。
……
我的一生都被命运死死攥在手心里，不得解脱。
我的父母在我幼时便葬身火海，而我亦被那个黑暗的组织左右着全部的人生。
我并不爱学习。
如果有机会，我也好想像其他人一样，毫无顾忌地在阳光下奔跑、和阳光下的人说话、与他们肆意地玩耍。
但是我不能。
我必须拼命地学习，既是为了我，更是为了我身边的人，为了我唯一的姐姐。
我并不讨厌这些知识，如果它能带回我的父母、保护我爱的人和爱我的人、实现我的理想，我想，我所做的一切都会是有意义的。
但是很遗憾，它们从一开始便沾染着肮脏的罪恶，从头到脚都浸透着恶臭。
她的全部梦幻都不过只是海市蜃楼。
邪恶，才是它最真实的模样。
我在深渊里挣扎，企望保住我最后的底线，守护我唯一的家人。
但是我失败了。
为了我的家人，我不得不放弃我的底线，对组织进行人体实验的行为保持缄默。
但我还是失去了我唯一的姐姐。
我万念俱灰，服下了我亲手调配的“梦幻毒药”，aptx-4869，却未曾想反倒逃过一劫。
命运还真是讽刺啊。
现在，只有工藤新一他才能够帮我……
不知是因为高烧还是因为大雨，我的视线变得朦胧。
但我分明感受到了一股浓郁的恶寒，仿佛让人置身于极地的冰窟。
我竭力想要看清散发出这股气息的人。
那正是我在夜里邂逅的人。
“你居然也走进了深渊啊。”
我在心中苦笑，浑身颤栗。
我知道，我已经逃不掉了。
果不其然，他奔向了我。
我不敢动弹，也动弹不得，我的视线和意识早已模糊。
他越来越近，那股肮脏的恶臭也越来越强烈。
但在那恶臭包裹的内里，我却感受到了一种温暖柔和的气息。
随着他越离越近，而越来越浓郁。
那种气息，就和我姐姐的气息一样。
“喵～～”
他抱住了我，就像抱他怀里的猫一样。
“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