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鬼市
亥时已过，安王府书房的灯还亮着。
月影悄然进门，“主子，有人在查探你的行踪和喜好。”
宋淮州翻书的手一顿，“谁？”
“此人名叫阿七，是将军府的下人，其小妹是孟大姑娘的贴身丫鬟。”
宋淮州将书合上，“盛京第一美人？”
月影:“正是。”
“嘻嘻，铁定是见我家主子生得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倾慕……”
身旁的南风话还未脱口，便遭了主子一个冷眼，吓得他慌忙捂嘴噤了声。
喜欢他
且不说两人从未打过照面，就凭自己鬼面阎罗的名号，也足以叫这些大家闺秀吓破胆。
定有其他原由。
宋淮州嘴角一扬。
“月影，将本王明日要去逛鬼市的消息透露给她，本王倒要看看她敢不敢来。”
翌日午后。
大雪已停，在沁澜院里用过午饭，孟绾便邀约孟玉娇同去清风居。
彼时，周沐正坐于窗前看书，今日着一袭白袍，衣上用绿竹做点缀。
温文尔雅，大概就是形容他这样的吧。
也不怪前世会喜欢上他。
“大姑娘，二姑娘。”
正想着，人已到了跟前。
孟绾回过神来，“周公子可好些了？”
周沐拱手一揖，“托姑娘的福，人已大好。”
“周公子言重了。”孟绾欠身回礼。
见状，一旁的孟玉娇拉着孟绾就往凉亭走。
“你俩快别客套了，围着火炉饮口热茶吧。”
这就吃醋了？
正巧，她也装得够累的。
“周公子请。”孟绾手往前伸。
几人围炉煮茶，相谈甚欢，直到申时过半，府里差冬梅来寻。
“姑娘，裁缝铺的掌柜在府上等您，久不见你回，夫人便差奴婢来寻。”
孟绾抚了抚额，“瞧我这记性，怎忘了这茬。”
旋即起身，“周公子，孟绾先行告退，咱们来日再续。”
“大姑娘慢走。”周沐亦跟着起身行礼。
“阿姐，我同你一块回去。”孟玉娇抬脚就要走。
孟绾赶紧将其拦下，“哎，妹妹，大家正聊得欢，你再走可就不好了。”
“那妹妹晚点再回。”
孟玉娇倒是没再推辞，瘪着小嘴，一副舍不得孟绾的模样。
“嗯。”孟绾温婉一笑。
待转过身来，方才绽放的笑容，瞬间冷了下去。
院外，阿九已经安好马凳。
看着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孟绾眼中泛起了热泪。
孟家被抄时，阿九正巧回乡探亲，躲过一劫。
可仅仅因为他做小乞丐时，孟绾给过他几粒碎银。
他便以命报恩，只身一人潜入教坊司，被龟公发现后，刺死在孟绾面前，鲜血溅了她满身。
她拭去眼角的泪:真好，他还活着。
这一世，只要她不入教坊司，他就不会死。
趁着上马凳的空隙，孟绾悄声道：“阿九，不要去打扰他二人独处，最好找个由头外出。”
“是，大姑娘。”
孟绾抿唇:他就是这般，只要她说什么，他便照做，从不过问缘由。
上了马车，冬梅便问:“姑娘明知今日要出门，为何又让奴婢请裁缝来？”
孟绾打帘瞧了眼清风居。
找个由头离开，不过是为了给仇人提供苟且的机会。
就是可惜了她的清风居。
放下车帘，孟绾看着冬梅单纯的模样，只觉时机未到，还不能告知原委。
随便敷衍一句，“忘了。”
晚饭后，孟绾躺在贵妃榻上，拿着安王的画像看了许久。
面上一道长疤，漆黑的双眸里透着森森寒意。
她不禁打了个寒颤，借烛火将画像烧尽。
再重新躺回榻上，闭目养神。
直到戌时将尽，适才等到孟玉娇悄然回府的消息。
孟绾心情大好，算时辰，她趁着添茶下的合欢散，应是见了成效。
待到夜黑如墨，孟绾便扮做小厮模样，悄然出府，与阿七汇合。
路上，见阿七惴惴不安。
孟绾：“都是自己人，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阿七眉头紧锁。
“大姑娘，自你及笄，许多权贵上门说亲，你都未答应，难道是钟意安王？”
孟绾摇头。
阿七恍然大悟:“无非是想投靠？”
孟绾面露难色，“阿七，孟家危也，笼络安王，或许能渡过难关。”
阿七不解，“可如今将军府权高位重，百姓爱戴，又怎会？”
“你……再过几月，你便能明白。”
孟绾到嘴的话还是咽了下去，她如何言说前世孟家被抄，他替父亲挡刀而死。
“可安王实在危险。”
看出阿七的担忧，孟绾宽慰道:“别担心，美人计若不成，我还有后招，他不会把我怎样。”
得了这颗定心丸，阿七眉头总算舒展几分。
“鬼市跟平日逛街不同，凡是客人碰过的物件，就必须买下，姑娘切莫忘了。”
孟绾从怀兜里掏出一叠银票，笑道：“有钱能使鬼推磨。”
说话间，马车已经停下。
一个高大的红木牌坊映入眼帘。
夜里太黑，孟绾看不清上面的字，只隐约瞧见两个灯笼，在寒风中摇摇晃晃。
两人寻一暗处，待到寅时红灯笼一亮，适才看清牌匾上刻着“鬼市”二字。
鬼市开张不久，安王也随之而来。
他身高九尺，着黑袍，面戴银白色面具。
孟绾二人尾随其后。
鬼市里人来人往，并未点灯，每个摊位前挂着一盏红灯笼，彷如到了阴曹地府。
孟绾只觉后背发凉，倒吸一口冷气。
走到一个摊位前，孟绾随手拿起一个玉镯套上手腕，假意掏钱。
“我钱袋呢？”孟绾在腰间焦急翻找。
摊主当即变了脸色，“弟兄们，拆台的来了！”
紧接着便有几个壮汉靠拢来。
孟绾瞥了眼不远处的宋淮州，还在自顾自的挑选货物。
阿九见形势不妙，慌忙将孟绾护在身后，不停作揖道歉。
“各位爷，今日走得急，忘了带银票，还望通融这一回。”
摊主指着孟绾。
“我们不与你为难，但是你身后这个小白脸，坏了规矩，就得认罚。”
阿九再次恳求。
“可否给我点时间，我付双倍银子，只求你们别为难她。”
摊主思忖片刻，才应：“行。”
阿九回头朝孟绾眨了眨眼，“公子，我去去就回。”
“好，我在这里等你。”孟绾给了阿九一个放心的眼神。
见人走远，摊主却变了卦，他提起灯笼，打量起孟绾的脸。
“这模样白白嫩嫩的，要是弄去做象姑，定能大赚一笔。”
“还别说，这是个好点子。”其他人跟着附和。
孟绾有些害怕，再次打望宋淮州的方向。
哪里还有人影。
她心头一凉。
将她引来这鬼地方，又不顾她的死活，果然心狠。
孟绾捏了捏手心的汗，故作镇定。
“倘若我的下人回来未见着我，你们都得遭殃。”
“哈哈哈哈……”
几个壮汉笑得猥琐，让她心里发怵，“那就让他在象姑馆去找吧！”
眼看着几人一步步朝孟绾逼近。
“救命，救命啊！”
孟绾吓得连连后退，却意外撞入一个结实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