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袁家变故

    如墨般的夜色中，一辆豪奢宽大的马车驶入了东街某处占地极宽的宅院。

    马车上下来一位双眉雪白的慈祥老人，立刻有仆人上前接引。老人入了府门，便挥散了跟随在身旁的仆从，自己提了一只灯笼，沿着幽静的竹林小道缓缓走去，烛光微微摇动，映照着老人那张和善脸庞熠熠生辉，穿过了几道走廊，终于是来到了那座自他们父亲去世后便未再开启过的后院雅舍。

    “府邸都安排妥当了？”屋子内有着一道年纪不相上下的老人，听到脚步声响，并未抬头看他，只是拨弄着案几上的灯芯，神情有些萧索。

    “嗯，至于能否逃出生天，就看他们各自的造化了。”

    “绍儿与术儿不愧是我袁家百年以来的青年翘楚，此事，干得不错。”袁隗在兄长袁逢的对面席地而坐，一张老脸上浮现出了欣慰的笑容。

    他袁家自有消息渠道，几乎与朝廷的快马前后脚抵达。

    当得知袁绍率领联盟大军斩了董卓麾下的华雄时，袁逢当时老泪纵横，在房间内蓦地放声大笑了好半晌。

    袁逢微微眯了眯眼，轻声感慨道：“那两个小子倒是没有辱没我袁家的门风。虽然术儿心胸较绍儿有所不足，但大敌当前还是拎得清轻重。我本担心绍儿年轻，虽以我袁家声威坐那联军盟主之位，有许多人心底会不信服。但如今董卓的臂膀之一华雄被斩了去，却是当令他的位置稳若泰山了。届时只需挥兵破了汜水关、虎牢关，随后大军一路长驱直入抵达洛阳，凭借手中的力量足以除去董卓。到了那时，我袁家以救驾滔天之功入主朝廷无可非议，以数十万大军掌控中枢威震天下，再以雷霆手段除去朝廷旧疾，再造一个新的王朝又有何不可？”

    “都说良禽择木而栖，可你我兄弟二人随着父亲在朝廷也看了这么些年，大汉这棵大树已经行将就木了，颓败之势已成，非人力可以挽回。我袁家自先祖伊始下来到了我们这一辈，一直为大汉可谓算得上兢兢业业，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已尽了为人臣子的本分。如今既然大厦将倾，为了救黎民于水火，我袁家义不容辞当仁不让，纵使旁人无人理解，待我袁家大势已成做了那人之后第二人，史书之上自会有定论！”

    说到这儿，似乎是看到了远处的袁绍他们如何指挥若定气吞万里如虎的意气风发，或是觉得袁家多年筹谋终于即将得偿所愿了。

    袁逢只觉得心胸中多年积郁荡然一空，神采奕奕！

    袁隗眯眼竭力望向那双白鬓角的老人，听了兄长激荡的话语，无形中也急促了几分，“兄长所言极是。我们本以为可以凭借张角这颗落子多年的棋子能够借风遨游九天之上，英雄造时事，但瘦死的骆驼终究比马大，我们败了一局。而后，我们以董卓这颗棋子再次入局，不想董卓狼子野心，妄想逃离我们袁氏的掌控。可笑如今他还在为脱离了我袁家独霸朝廷而沾沾自喜，殊不知终究到头来还是成为了我袁家的刀，这便是所谓时势造英雄了。”

    夜幕中，袁隗伸出干枯如老竹的手臂，手指抚摸着霜白鬓角，低声喃喃道：“只是有些遗憾的是，你我兄弟二人这辈子却是注定无缘等到拨云见雾那一日了。”

    是啊，如今董卓臂膀之一华雄被斩，汜水关岌岌可危，董卓要想坐稳朝廷，就必须派人将联盟大军拦截于关外，最不济也不能丢了虎牢关。

    以董卓那狡诈如狐心狠手辣的性子，是万不可能容许自己眼皮子底下还有袁家的人在后方的。

    这样一来，洛阳城内袁家的下场，几乎是注定了。

    袁逢闻言也只是叹息一声，沉默许久，凝视袁隗欢欢说道：“人生百年，不过草木一秋。你我活到了这岁数上，死之一字反而是种解脱。绍儿他们在关外若听闻你我被杀的消息，联军必然悲愤，士气亦将更为可用，大事必成！如今临死还能够借残躯为绍儿他们道路壮行，也算死得其所了。待绍儿大事功成之日，你我在九泉之下也可无愧于列祖列宗，纵死又有何妨？”

    袁隗摇头道：“我非惧死，只是有些可怜袁家遗留在京的那些孩子。”

    袁逢手放在膝盖上，淡淡道：“袁家宗祠牌上会有他们之名的。”

    袁府门外，不知何时出现了无数手持兵器的西凉铁骑，他们举着火把冲入了袁府。

    府内惊恐惨叫声不绝于耳，乱成了一团。

    唯有后院雅舍内的兄弟二人坦然坐在屋内，安静品着茶水，对于外面的事情充耳不闻。

    待一身皱甲的董卓心腹大将李蒙率领一支人马急冲冲闯了进来时。

    只见袁隗长身而起，仔细整理了一番衣衫，沧桑的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洒脱朝那位满脸狰狞的董卓狗腿子说道：“来来来，且取了我兄弟二人的项上人头，去为你主公开路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