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煌煌人心，幽幽黄泉（五）
秋夜，天高露浓，一弯月牙在西南天际安静挂着，清冷的月光洒在荒野处，显得有些幽暗诡异。
一路走走停停，刘修的三千兵马终于临近了西华边境处。
刘修身穿蓝衣黑甲，头束革带，外系一件红袍披风，与一身青袍的郭嘉吃过晚饭后，带着典韦缓步走在临时搭建的营帐之间的小道上。
沿途来回巡视的士兵纷纷停步行礼，刘修微微点了点头示意。
几人来到一处临时搭建的营帐，他们将在这里审问今晚最为重要的一名俘虏，襄邑的黄巾守将严政。
今夜过后，严政或许会连同余下的百余黄巾士兵将会作为最后一波释放。
当然，也有可能活不到明天。
刘修原本是不准备参与进来的，但在先前的饭桌上他随口问起了郭嘉一句，今夜有无把握让那严政变节。
郭嘉撇撇嘴，摇了摇头，有些好笑地说道：“那严政倒也算是条汉子，我都让人用酷刑抽打了几十鞭子，还是不服软，估摸着是不会打算投敌了，待会儿若是再不肯低头，天一亮，我便让人将他给杀了。他这样的人放回去，多少是个祸害。”
刘修鄙夷地“嗤”了一声，随即唇角微微勾起一抹笑意，朝他说道：“要不我来帮帮忙？”
“嗯？你有兴趣？”郭嘉双手抱臂，扬起眉毛盯着刘修端详了半晌，似乎对于他的毛遂自荐有些出乎意料。
“有些兴趣，也许换一个人询问，会有意外的惊喜。”刘修眯起他那双狭长的眼眸，微微一笑。
郭嘉耸了耸肩胛，随口答道：“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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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说笑间来到了营帐内，此时夜晚的天气已显得有些冷冽刺骨。
有士兵在桌案前为他们架起了炉火。
典韦腰悬双戟立在营帐外面，偶尔呼啸的大风使得这位魁梧汉子也不得不眯起那双宛若铜铃般大小的虎目。
严政是被几名汉军用绳子捆绑之后一路推搡着过来的。
走到营帐门前的时候，典韦睁大眼睛凶狠地瞪了他一眼，他也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
“给俺滚进去吧！”典韦啧啧了两声，走到他的身后猛地一脚踹在他的屁股上，严政身子向前一个趔趄没有站稳，果真若典韦所说的那样狼狈扑倒入了营帐。
典韦哈哈笑了一声，随即意识到了不妥，立即捂住了他那笑得有些裂开的嘴巴。
浑身血迹的严政努力用那被捆绑住的双手撑在地面，缓缓坐起身来，他甩了甩凌乱不堪的头发，用嘴狠狠地吹开了眼前的头发，看着前方那优哉游哉烤火的两人就是破口大骂。
“呸，老子去你大爷的！每天这样折磨老子有甚意思？有种过来杀了爷爷！看爷爷跟你们拼命！”
“只会些下作的肮脏手段，算什么英雄行径？有种单挑啊！”
“你们……想要离间老子，没门……”
……
空旷的营帐内，只听到严政的吼骂声，郭嘉转头望向刘修，“怎么讲，要不你来？”
刘修嘴角微微抽搐，随即哂然一笑起身，我来就我来。
他缓缓拔出腰间佩剑，走到严政的面前，冰冷的寒光抵在严政的下颌处，向上挑起。“咕噜”严政有些颤抖地终于闭上了眼睛，眼睛目不转睛地随着剑旋转，喉咙不由咽了咽口水，生怕那剑不小心就划破了自己的喉咙。
刘修见此，轻笑了一声。他扯了扯嘴皮，收起剑，缓缓蹲下身子与严政平视，微笑道：“严大首领这记性可不好啊，是不是忘记自己是如何成为阶下囚的？”
“老子……老子那是……”严政涨红了脸，努力想要狡辩，他想说那是自己急于逃跑，被文聘占得了先机。
只是这话终究说不出口。
刘修眉头一皱，打断了他的话，“而且，你在鄢陵对付我那位兄弟时候可是威风得紧呐，本将不过是让人用了同样的手段而已，怎就不是英雄行径了？”
严政满脸错愕望向他。
刘修却根本不给他答话的机会，抬起一只手，对着他的脸就是狠狠地一巴掌扇了过去，“啊--”严政被扇得不由惨叫一声，龇牙咧嘴，满口血牙。
他转过头来，眼睛里闪烁着浓浓的愤懑怒火。
刘修眯起那双狭长的凤眸，伸起另一只手，对着脸的另一面又是一巴掌。
严政疼得牙呲欲裂，身子摇晃不已，他吐了吐嘴中的血水，奋力挣扎着朝他暴喝道：“有种就一刀杀了老子……”
刘修笑了笑，就那样一巴掌一巴掌地扇来扇去，七八巴掌之后，严政的眼神都已被扇得开始涣散，身体萎靡横躺在地。
台案处用木棍挑着碳火看戏的郭嘉轻轻挑了挑眉毛，略微有些惊讶，似乎是没有料到刘修一上来就是这般蛮横粗暴凶狠。
但他并没有选择阻止刘修。
这就很对他的胃口了嘛。
刘修轻轻拨开严政额前的头发，轻笑道：“咱们这位英雄好汉，这就不行呐？”
就在这时，变故再生，严政不知哪里积攒的力气，猛然一声大喝，整个身体猛地对着刘修狠狠地撞了过去。
“嘭”的一声响，刘修被撞地退后了数步之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刘修嘴角狞起一抹邪笑，起过身来，轻轻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他重新走到严政的面前，对着他就是狠狠地一脚踹去。
严政疼得抱肚惨叫。
刘修置若罔闻，抬起一只脚，轻轻捏踩在后者鲜红五指摊开的手掌上，咯吱作响，根根尽断，然后蹲下身子抬起一只手，一把揪住他的头发，再换一只手伸出去，双指捻起可怜汉子的眼皮子，轻声笑问道：“怎么讲，是要本将继续，还是选择活着，吱个声？”
可怜严政此时疼得都发不出声了，哪里还能说出话来。大帐之内只听满脸血污的他嗓音沙哑闷出些动静，可惜含糊不清，谁都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
刘修皱了皱眉，看了他一眼，平静说道：“行了，若是想活，点个头。若是还想尝尝本将别的手段，那就……随你的便。”
奄奄一息地严政，神色黯然地缓缓点了点头。
刘修目光顿时变得温和起来，拍了拍严政的肩膀，轻声笑着道：“早这样，大家都皆大欢喜，哪里会找这些罪受！”
刘修说完话之后，让人将他拖了出去。
他自己则起身回到火盆旁边蹲着，伸手取暖，轻轻搓手哈了两口气，抬头望向那道青衫，淡笑道：“咋样？没有吓着奉孝吧？”
郭嘉身体后仰，双手叠放在脑后，笑眯眯道：“厉害的，厉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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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华县外。
当七千黄巾兵在罗市率领下伺机而动之际，骤然扑入到战场之后，赫然发现己方的几支兵马全线已开始全军溃败，唯有还在向前进攻推进的只有黄邵所在的几千兵马，可谓惨烈至极。
汉军的几支兵马就像一柄锋芒的利箭，将自己这边的几万人马给硬生生分割冲散成了几块之后，以惊人的速度碾碎了黄巾军的正面抵抗，随后各自从四面八方开始了大规模地屠杀。
混乱的战场之上，只见马蹄飞驰，兵器交割之声不绝于耳，鲜血流淌成小溪，猩红的地面上到处都是倒下的尸体。
即便每个黄巾兵此前心中都笃信大贤良师会带领他们走向最终的胜利，但眼下数万人的庞大战场之上，对方就这样当着面给硬生生地撕裂开来，像杀猪切菜一般将他们的头颅给砍于马下。
这样巨大差距所带来的的冲击，让处于战场之上的每个黄巾兵愕然之余，随之而来的则是难以抵御的巨大恐惧惶恐，军心一旦被动摇，那么剩下的则只有溃散逃亡了。他们每个人开始发出歇斯底里地呐喊与惨叫，前面的掉头回跑，后面未看清战场的还在使劲儿往前冲，周围人互相拥挤，随后就被汉军冲至眼前的战马碾碎屠杀，成了孤魂野鬼，掀起一场场触目惊心的尸山血浪。
至此以后，黄巾军便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尴尬境地，而对方几番冲阵下来人马损失远远小于黄巾军这边，这意味着这场大战，胜负其实已经有些明朗了。
刚刚加入到战场的大将罗市看到这一幕后，既有恼羞成怒，也有几分忐忑，人公将军张梁扬言后退者立斩不饶，誓要拿下这场战斗给予皇甫嵩那边一个沉重打击，结却是这般意外。只是眼下，若是自己就这样退走，恐怕回去之后会吃不了兜着走！
罗市脸色变幻不定，最终他还是决定向前冲杀一阵，最少要接到前方的黄邵，否则自己真就有理说不清了。当即咬牙怒喝一声，分出四千兵马沿着两翼支援截杀汉军，他则自率三千兵马径直前冲，往黄邵那边猛冲过去。
黄邵之勇，在张梁军中当属第一，十分骁勇凶猛，一根铁枪舞得如梨花纷飞，在他的四周血雾弥漫，惨叫声四起。尽管这些汉军都是从各军挑出来的精锐，身手都还不错，往往能够以一敌三，但他们碰到了凶猛的黄邵，尽管人数占据了优势，还是被杀得节节败退。
只是黄邵经过鏖战这么久，身体也有些虚浮脱节，战斗力早就不如先前了。
不远处的十多名汉军相互对视了一眼，咬牙举着长矛一起朝黄邵杀了过去，黄邵见形势危急，心里恨极，却只得用长枪一甩，逼退了最前方的两名黄巾士兵，打开了一道缺口，他抓住这一线生机，猛然夹着马腹往后退去。
这时罗市已经从斜刺里杀出赶至，连忙对黄邵说道：“黄兄你先退走，我替你断后！”说完大吼一声，挥舞长矛杀进了人群，他左手执盾牌格挡，右手长矛或挑或戳，顷刻间就杀死了两名汉军士兵。这时，一名汉军从身旁偷袭而至，来势凶猛，哪怕他反应迅速小腿处也被刺破了一道口子。
罗市发出一声如野兽般的嘶吼声，手中长矛舞动，将那长矛推开，随即身体猛然一个侧身转头，狠狠一矛捅进了偷袭者的胸腹处，鲜血泼溅了他一身，然后狠狠一脚将他给踹飞了出去。
周围黄巾小兵们受到他的鼓舞，也都开始奋力杀敌，拼死和那些汉兵们厮杀在了一起。
远处的孙坚见到，当即大怒，拿出马背上的长弓，在起伏不定的马背上娴熟地调整好角度之后，挽弓如满月，怦然一声，顿时箭矢如霹雳弦惊，骤然而至到了罗市身后。
正在厮杀的罗市忽然感觉后脑有冷风袭来，顿时大吃一惊，只是此时哪里躲闪得及，情急之下，他连忙低头，箭矢从他耳边擦过，划出一道口子。那支箭矢只是稍微减缓了速度，最后还是从他身后一名比较不幸运的黄巾兵透体而过。
罗市惊骇不已，当即不敢再恋战，连忙指挥着黄巾兵且战且退。
大军前方，孙坚狞笑一声，双腿一夹马肚，大声喝喊，紧追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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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场上的形势自然逃不过两军的主帅。皇甫嵩见敌方败势已显，当即大喜若狂，转头对身后的最后几千汉军士兵们，高声喝令道：“众将士，随本将冲杀！”
马蹄阵阵，尘土飞扬，五千汉兵呼啸着冲向战场。
黄巾军中军这边，有部将见此，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对张梁劝道：“将军，眼下敌方士气如虹，不若暂且收兵，来日再战？”
张梁阴冷地盯向他，将那人的战马都吓得后退了几步，懦懦不安。
张梁仰头大声嘶吼数声之后，终是不甘心地下令道：“传令，撤军回城！”
这场历时几个小时的鏖战，最终还是以皇甫嵩这边的汉军取得了胜利，张梁出城迎战的五万大军被斩杀了一万五千有余，只得仓皇逃回到了城内，自此闭城坚守不出。
而皇甫嵩的两万大军损失极少，只牺牲了千余人。
眼见张梁这边坚守不出，皇甫嵩却不能与他们就这样耗损相持下去。待得两日之后，一应攻城器械都准备妥当后，皇甫嵩就率兵发动了对西华县城的进攻。
只是西华县城每座城池都十分高大坚固，而且还有一道护城河，使得皇甫嵩几次攻城而不能下，反而白白折损了千余人马。
“咚-咚-咚-”
这一日天刚亮不久，皇甫嵩令孙坚率兵五千再次发动了进攻。
只见尘土飞扬，鼓声雷鸣，五千汉兵扛着二十余架攻城梯如潮水般向城池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