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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送瘟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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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药草燃烧的烟雾,从香炉中缓缓升腾,化作屡屡游丝,萦绕在银针针头。

    一只遒劲有力的大手,细细揉捻斟酌,随即撤去病人腹部的银针,将之一一收进袋中。

    杨瑀守在床边,替齐安柏重新盖好被子。

    数个时辰过去,他不敢有丝毫放松,眼下看着齐安柏额上渗出的粒粒汗珠,他心中更加焦急。

    “褚大夫,怎么样了?”

    褚大夫将银针包收拾进药匣,又取出三个纸包来。

    “最紧要的关头已经过了,香炉别灭,再发一道汗,估计就能醒了。这里是药片,饭后温水送服,一天三次一次两片,记好别忘了。”

    杨瑀终于松过一口气,赶紧起身行礼。

    “多谢褚大夫,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褚大夫收拢药匣背在身侧,脸上却不见半分悦色。

    所谓医者父母心,这些天他医治了城中大大小小数十位病人,却没有一个像齐公子这般凶险要命。

    “醒来后务必跟他说,以后莫要这般贪嘴。此次遭殃的人多,一般却只是呕吐腹泻,他却差点毒侵肺腑!这是吃了多少!”

    杨瑀想到齐安柏为了攒够积分换指甲钳,那一日在福兴酒楼中照单全点的豪放模样,不由得暗自追悔。早知如此,他那时就该竭力劝阻,而不是赌气离开,留安柏独自承受痛苦。

    见褚大夫要走,他赶紧招呼小厮过来。

    “长福,快取银钱!褚大夫,诊金微薄不成敬意,改日必定登门重谢!来,我亲自送您出去!”

    “公子留步,不必客气。”说着,褚大夫望了眼一直等在厅中的唐仲,回头道:“你们还有要事相商,不打扰了。”

    杨瑀朝褚大夫拱手作别,转念回想起唐仲来时的话,不觉又眉头紧蹙。

    他阔步行至桌前,问道:“你说齐公子是中毒?到底怎么回事?”

    等了两个时辰,终于步入正题了。

    唐仲揉揉坐疼的屁股,压低嗓子:

    “公子可知,什么叫自己不行,还见不得别人好……”

    次日傍晚,天色擦黑,眼看离戌时宵禁已经不足一个时辰,东城门下却是一派整肃场面。

    为了不落个朝廷命官巴结富商的名头,林知县特地除下官服,换上一身宝蓝长衫,跟身后的县丞主簿们一道,缩着脖子望向城门外。

    主簿提着灯笼凑到前头来:“大人,与其在城门口枯等,不如直接到江边码头上去,他们一下船就能看到,也显得咱们更有诚意不是?”

    “你懂什么!杨家如今承着知府大人的情,可不会把恩情记到咱们头上!做些样子出来,给州府衙门的管事看看就行了!”

    夜风乍起,将浸骨的凉意从洞开的城门口吹入城中。

    林知县打了个寒颤,把脖子缩得更紧,继续道:“再说了,这时候去码头守着,是想冻死本官吗?”

    “大人高瞻远瞩,果然思虑周全!”

    城门下,唐仲和赵力穿戴整齐,正执着缨枪一左一右贴门而立,胡头儿则站在城门外头,充当瞭望。

    “来了,来了!”

    胡头儿裹紧皮袄,揣着手小跑到林知县跟前报信。

    “来了!我瞧见灯笼过来了!”

    “快快快!将茶水端出来,还有果子茶点,都拿出来!让轿夫们都准备着,随时候命!”

    县丞一顿招呼,等在广场东侧的众人都打起精神,眼巴巴地望向城门口。

    嘚嗒,嘚嗒……

    马蹄铁打在砖石上的清脆声响,由远及近。

    林知县将脑袋从暖和的领子里□□,提前挤出笑脸相迎。

    等到马蹄声在城门口响起,他抬头望去,瞧见的却不是高蓬马车,而是一队骑马疾行的汉子。

    “各位远到是客,一路辛劳,本官略备茶水,为诸位……”

    “接风洗尘”还没说出口,汉子们已经匆匆打马而去,好似全然没有看到他们一般。

    “我方才的声音很小吗?”

    县丞摇头:“大人声音浑厚,二里地外都听到了!”

    主簿帮腔:“他们定是故意的!想不到知府大人看重的富户人家,竟是这般莽撞无理!简直不堪教化!”

    左右哼哈二将一般抱怨之后,守在城门口的众人这才觉察到,州府衙门的管事,似乎并没有出现在刚才的马队里。

    “来了,又来了!”

    随后胡头儿的话音落下,一辆紫篷马车驶进城中,马车灯笼上写着“永宁”字样,明显是从永宁府的州府衙门来的。

    “快,茶水端来!”

    林知县重新堆起笑脸上前,身后还跟着捧了茶杯果盘的县丞和主簿。

    “管事大人一路辛苦了,还请用些茶水点心,以解劳苦。”

    马车的缰绳被骤然勒紧,马嘶鸣着将前蹄高高举起,吓得林知县向后连退数步。

    窗帷掀开,里头的人声音中满是怒意:“林知县,瞧你办得好差事!”

    咂摸着语气不对,林知县打发身后两人退下去,自己凑到马车跟前。

    “下官愚昧,还望管事大人明示。”

    “你做的事,都已经闹到知府大人耳朵里了,还要如何明示?”

    “知府大人日前费了诸多心思,终于说动杨家明年来永宁府开茶行。这次我送他们过来,不过是顺水人情,保杨家人行路方便。你倒好!有人下毒谋害杨公子一行,你扣着店中诸人不审,投毒者被当街擒获,你又按下不管!”

    “林知县啊林知县,你是当真昏聩,还是故意跟知府大人对着干?!”

    林知县听得眉头直跳,抵死不认:“定是哪个贱民胡诌,绝对没有的事!”

    “没有?杨公子的信里可写得明明白白,今天同在船上,我都不好意思跟杨家人说话!林大人,若是杨家茶行的事因此黄了,知府大人怪罪下来,你我都脱不了干系!”

    “是!下官定不负知县大人嘱托,明日一早就升堂审案!”

    车里的管事大人气不打一处来,掀开车帘,拽着林知县的膀子就往马车上拉。

    “磨蹭什么!现在就去县衙,连夜升堂!”

    看着城门外许久没动静,估摸着再无人来了,戌时已过,胡头儿吩咐两个属下关城门。

    一回头,却瞧见县丞和主簿等众人,正撒丫子沿着白马街往西跑,连带着后头的轿夫,都抬着轿子要命似的追。

    “都怎么了?赶着去吃接风宴吗?”

    唐仲和赵力合力抬起闩木,放置在城门后的铁架上,闻言也朝后头看去。

    “只怕是,吃不了兜着走。”

    “我跟你们说,昨夜县衙里可热闹了,林知县被州府来的管事逼着审案。你们没看见,那脸色……”

    “胡头儿昨夜跟我们打扑克到二更,不也没看到?是今早听戚捕头说的吧!”

    “赵力!你如今的话越来越多,不会说就把嘴给老子闭上!”

    刚开了城门,胡头儿就兴致勃勃地来东城楼,跟城门卫们一起吃大锅饭,顺便散播他刚听来的消息。

    唐仲一夜都守在城门,没办法得知县衙的消息,赶紧追问:“怎么样?品雅居的伙计招供了没有?”

    “嘿,你倒知道的挺多!那个叫常满的家伙,还没打板子呢,上来就招了,承认在福兴酒楼里下毒。”

    胡头儿把手里的馒头揪了丢进粥里,拿筷子搅和搅和,张着嘴一股脑灌下肚,又伸手去抓下一个馒头。

    “不过说来怪得很,还从没见过这么笨的贼,下毒就算了,居然回去偷东西。被抓住时,证物正好就在腰上拴着。要是清江县的案犯都这么蠢,戚捕头们一天到晚也太省事了!”

    见胡头儿渐渐带偏了话题,唐仲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那福兴酒楼里的人呢?怎么处置的?”

    “当堂释放呗!不然还留着继续吃牢饭啊?”

    “就是,公厨的手艺越发潮了,菜里肉星都没几个,想来牢饭做得更不咋地。”

    “老子看你是又想下馆子了!”

    赵力和胡头儿继续互相打趣,唐仲却迫不及待想去福兴酒楼看看,于是随便编了个借口,说要去广场周围转转,深度思考广告位招租的细节。

    胡头儿把手里的馒头塞到他手上,“去,边吃边想!两日后就是招商大会,全看你的了!”

    坐在桌边一直插不上话的老张,明白自己现在在东城门的处境。若是不能跟唐仲缓和关系,只怕下回的广告分成,还是分不到他头上。

    思来想去,看在银子的份上,他决定找机会跟唐仲套套近乎。

    “胡头儿,我也下去瞧瞧,万一能帮上忙呢!”

    胡头儿想都没想,直接回绝。

    “不行!城门口得有人守着,你吃完了就赶紧守门去,别想着溜号子!”

    老张恨恨地忍下一口气,胡头儿和赵力,明里暗里都偏心唐仲,把差事净往他头上推。

    不就是看他之前跟唐仲起过冲突吗?如今上杆子拿他做人情!

    重新拿上缨枪,老张不情不愿地走下阶梯,一晃眼,却看见唐仲已经穿过人民广场,正快步往西城方向走去……

    白马西街的饭馆酒肆,基本上都已经开门迎客,唯独福兴酒楼依旧大门紧闭。

    酒楼大堂中,先前的一片狼藉已经被收拾干净,众人围坐在一起,彼此脸上没有几分活气。

    都是平头百姓,进一趟牢狱,经过一番折腾,均被吓得不轻。

    尤其是刘掌柜,从昨晚被放回酒楼到现在,就没有一刻阖过眼。

    伙计六子是今天早上听到消息,从外头溜回来的,相比之下,他倒是最有精神的那个。

    “掌柜的,时候不早了,今天还开门吗?”

    刘掌柜从发愣中回过神来,看着六子,半晌又转头望向其他人。

    众人垂头不语,就连此前一向话多的孙厨子,都耷拉着脑袋,犹如一棵遭了霜的韭菜。

    “还是别……”

    “开!当然要开!”

    洪亮的男声从背后传来,生生压下刘掌柜剩在喉头的半句话。

    众人循着声音望去,只见唐仲正掀开隔挡的门帘,进到大堂中。

    “不好意思,看到你们没开正门,我就自作主张从后院进来了。”

    六子数日前曾去找过唐仲帮忙,请他向知县大人说情,但具体帮没帮上,他却无从得知。

    想来左右应该说过些好话吧?

    他赶紧起身招呼:“差爷,您看,我们还没收拾妥当呢!要不您改日再来?”

    “走吧,这几日都不必来了。”

    刘掌柜也摆出一副赶客的态度,一来是不想让旁人觉得自己与唐仲过分熟络,二来,此情此景下,实在难以振作,不知该跟他说什么。

    唐仲却不管不顾,直接进来捡了个靠近刘掌柜的位置坐下,朝厨子点菜道:“来半只熏鸭,再炒两个小菜。”

    众人没什么反应,唐仲再次催促,厨子这才低声嘟囔:“厨房没菜,差爷请便吧。”

    “没菜就去买,跟帮厨一起,去别的酒楼,去东城市场,去城外。哪里有菜就去哪里买!”

    接着,唐仲又望向六子和另一个小伙计,“去东升酒坊打半斤烧刀子来。”

    “这……差爷,哪有一大早就喝酒吃肉的,要不……”

    没等六子把话说完,唐仲一巴掌拍到桌面上,拿出县城里常见的差吏做派:“没听懂本差爷的话吗?赶紧去办!”

    刘掌柜无奈,微微点头,众人才勉强打起精神,纷纷从后院出去。

    该支开的都支开了,大堂中,只剩下三人。

    唐仲过来,重新挨着孙厨子坐下,将手横过他的肩头:“好了,都过去了。下毒的常满被判了六年流刑,总算是善恶得报,你也该振作起来,免得让孙大嫂和伯母担心。”

    “怎么会过去?”孙厨子像是被戳到痛处,情绪旋即激动起来。

    “都怪我!定是吴掌柜看我前脚被扫地出门,后脚又进了福兴酒楼,所以心生怨恨,指使常满来下毒栽赃!怪我,都怪我!”

    迟迟没开口的刘掌柜,终于忍不住了。

    “不,他是冲我来的。以前品雅居和大颐门是城中最好的酒楼,如今品雅居生意冷清,我的福兴酒楼却取代了它的位置。他是要存心砸我的招牌,要论起来,还是怪我!”

    半晌,两人又各自垂下头去,此起彼伏地叹气。

    怎么越劝越忧郁了?

    “好了,不管是冲谁来的,品雅居掌柜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抹黑福兴酒楼的名声,搞砸店里的生意。你们越是这样自怨自艾,就越正中他下怀!”

    看孙厨子又不说话了,唐仲拍拍他的肩膀。

    “孙大哥,你自己琢磨琢磨,是不是这个理?只有打起精神,重新把生意做起来,才是对品雅居的有力回击。”

    见孙厨子脸上终于恢复了些许生气,唐仲推说肚子饿,将他支到后厨生火烧水。

    大堂中,终于只剩下唐仲和刘掌柜两人。

    刘掌柜勉强直起腰杆,让自己看着精神一些,道:“劝慰的话就不必了,酒楼是我的祖业,无论如何,我都会撑下去,你放心吧。”

    “我不是来安慰你的!”

    刘掌柜:??

    唐仲:“我是来跟你商量,如何盛大开业,把排场和气氛都搞起来!”

    刘掌柜摇头轻叹:“何必如此。”

    “必须这么办!福兴酒楼被查一事人尽皆知,我们就是要敲敲打打,让所有人都知道,福兴酒楼行得端站得直,有的是底气和实力!”

    四日后的巳时,一阵紧密的锣鼓在人民广场上响起。

    住在近处的人家,纷纷从家里赶出来,快步跑到跟前瞧热闹。

    只见广场正中,十数个汉子擎着赤色长龙,正卖力地舞动。

    锣鸣阵阵,鼓点不断,很快吸引众多百姓围拢过来,拍着手叫好。

    长龙追逐着彩珠,游走徘徊之后,旋即收尾盘踞。

    “送瘟神!”

    随着十来个汉子们齐声高呼,龙头中立刻洒出一大把红包。

    围观的百姓可没见过这种“撒币”行为,都惊呼不已。

    一个随阿婆过来看稀奇的小男孩,刚好捡到红包,打开来一看,里面果真装着两文铜钱。

    “阿婆你看,真的有钱呢!”

    阿婆望了眼正慢慢往西城去的舞龙队,又急又喜,连连把孙儿往前推。

    “快!快跟上去捡红包啊!”

    从人民广场往西,每行出数百步,赤龙都会高高盘起,撒一大把红包出来,然后引得众人连连惊呼。

    等行到福兴酒楼门前时,还不等汉子们高呼,一看到赤龙盘踞,百姓们已经默契十足,齐齐欢呼:“送瘟神!”

    锣鼓的节奏越发欢快,赤龙飞腾穿梭,在酒楼门前凌空一跃,红色的绸缎随之落下,露出酒楼崭新的招牌:

    “福兴大酒楼!”

    刘掌柜站在新招牌下,朝前来的百姓们挥手致意。

    百姓们捧场,他心中也多了底气,原本的那些担忧也暂时放到一边。

    “各位,福兴酒楼褪茧新生,升级为福兴大酒楼。特辟二楼雅阁数间,还在大堂正中搭好了戏台,凡是今日赏光进店的客人,餐食酒水一律三折!诸位,请!”

    咚咚锵!咚咚锵!

    锣鼓队率先进门,径直走向大堂正中高起的戏台。

    鼓点节奏一转,丝竹渐入,一曲《秦王破阵曲》无缝衔接。

    门外百姓鱼贯而入,争相就坐。

    二楼以前是伙计厨子们的房间,刘掌柜为他们另外租了院子,又将楼上收拾干净,粉刷一新,重新隔成雅阁,也能容纳好些人。

    修整后酒楼位置增多,但即便是这样,在踊跃的食客面前,楼上楼下很快座无虚席。

    刘掌柜站在门口,看着重新排队等位的人龙,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从生意鼎盛,到背负污名,再到重新崛起。前前后后不到十日,境遇已然各不相同。

    斜对面二楼,半开的窗后,此时正立着一个男人。

    刘掌柜合在袖中的双手紧了紧,复而直起腰身,朝对方投去从容的神情。

    窗户骤然关上,当做无视。

    刘掌柜嗤了一鼻子,送瘟神,送的就是品雅居吴掌柜这位瘟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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