拙軒集卷二

    作者：王寂　金

    五言律詩

    被檄平田訟投宿兔山院留題

    人事絶紛譊，臨軒面四郊。松風清不斷，槐影密相交。花蘂香蜂穴，芹泥落燕巢。他年香火社，此地擬誅茅。

    中秋月下有感戲傚樂天

    此夜十分滿，中秋萬古情。素娥應不老，蒼鬢可憐生。追想歡呼處，翻成歎息聲。悲歡人自爾，月是一般明。

    送王平仲二首

    潦倒少矍鑠，臞儒餘愚迂。半面便健羨，無渠吾胡娛。袖手久不偶，鋪書如枯株。索寞各作惡，呼車姑須臾。

    放浪曩骯髒，囊裝將長揚。偃蹇晚倦獻，徜徉藏光茫。著雨苦齟齬，蒼茫荒羊腸。黯慘厭漸險，彷徨傷王陽。

    五言排律

    蔡州

    懸瓠城雄壯，登臨寫客懷。九州惟古豫，千里控長淮。極目棲林杪，臨芳瞰水涯。南城新息路，西市確山街。門易朝金榜，亭餘閱世牌。樂光眉拂黛，溱汝股分釵。八卦壇微認，三王塚密挨。輞湖魚唯唯，壺樹鳥喈喈。顔筆龕塵壁，裴碑瘞土堦。卜蟾聞邁志，係鼈近齊諧。坡底爲龍竹，廳前繫馬櫰。絶纓臺泯沒，鑄劒冶堙埋。坡迹留任宅，涪詩刻秀崖。黃陂澄宇量，許月旦名排。秦賦敵揚子，婁歌勝李娃。越王悲壯志，唐女換遺骸。元濟狂梟獍，宗權暴虎豺。土風敦儉素，聲樂絶淫哇。玉粒家家足，紅薑處處皆。吳氛薰霧瘴，楚氣拂雲霾。笋石當衙道，仙榆拂郡齋。王侯更廟狄，富相捍潭柴。竦也嘗臨判，謙乎亦攝差。陳翁孫接踵，歐父子聯階。觀額因王覿，民坊出陸偕。許詩多散落，葉記半磨揩。往哲優師帥，遺風軼等儕。老夫爲政拙，雅志與時乖。倦鳥收長翮，疲鴑戀短稭。江山題不盡，吾已辦青鞋。

    挽姚仲純〈案︰此詩附載《中州集醉軒姚先生孝錫傳》，後繹後半首語，似過墓下之作。」〉

    夫子人之傑，魁然道最純。鄕閭連沛邑，族系出虞賓。清節冰壺瑩，孤標玉樹新。妙齡探桂窟，雅志傲蒲輪。事業傳衣鉢，風流表縉紳。斗南惟此老，月旦復誰人。忍死哭亡社，偷安笑具臣。斯文雖未喪，吾道竟難伸。彭澤不書宋，東陵無負秦。直從強健日，收得自由身。把臂言猶在，囘頭迹已陳。發書占賈鵩，絶筆感商麟。玄矣騎箕尾，嗟哉厄巳辰。終天從此別，窮壤向誰親。墮槨逢王果，留燈待沈彬。彭殤俱逝水，孔跖共荒榛。書帶緣新壠，笛聲起舊隣。絶絃雙墮淚，挂劍一傷神。冢樹悲長夜，山花作好春。龜趺平木杪，誰爲寫光塵。

    六言律詩

    李彥猷郭伯達二首

    才氣無雙家世，中朝第一名儔。茂藹登龍士譽，醉揮倚馬詞頭。南鄭囊封倜儻，西崑詩律深幽。自古卜鄰識面，與君正合交遊。

    豪氣從來角出，雄文未易肩儔。學驥翻輸牛後，蠅誤失龍頭。經火初驚玉美，飲風久識蘭幽。他日相期林下，幅巾與赤松遊。

    七言律詩

    寄王周拙道人

    幾年風浪汨迷津，一息煙霞遂隱淪。結屋正宜居子午，投巾聊復記庚申。兒孫又繼平生志，姑婦能甘抵死貧。邂逅相逢應笑我，蒼頭華髮走紅塵。

    寄李致美〈案︰李致美名晏，《金史》有傳。〉

    別來歲月遽如許，鱗羽沈浮絶往還。款接清談思寓直，未忘習氣夢催班。信知天上玉堂好，何似江西道院閒。他日相逢能似舊，秖應君眼與南山。

    受諫職夜久不寐

    責重還憂力不任，中宵未寢念之深。姚虞已拱垂衣手，山甫空勞補衮心。仗馬不鳴羞短豆，野麋有志老長林。橫身會有涓埃報，莫笑年來便學喑。

    予叨諫員，恨無補報。矧年來歸計未成，晝夕梗于胸中，作詩以見意。

    漏盡鐘鳴誰執咎，望輕責重難爲功。老蠶無地可作繭，驚鴈見月思傷弓。言忠政恐祝三佞，句好豈辭黃九窮。吾非匏瓜能不食，朝暮喜怒從狙公。

    至新蔡，寓居開元寺。暇日，與文伯起登經樓賦詩。〈案︰文伯起名商，見趙秉文《滏水集》。〉寺壁舊有秦少游題詠，計其年尚少，于此作學官。當時坡、谷鉅公皆推重，意爲遠到，而竟不然。所謂「方行萬里，出門車折軸」，惜哉！

    往昔秦郎妙天下，淹留嘗倚仲宣樓。長材不用虎爲鼠，塌翼竟從蜩與鳩。夭矯飛雲蛻仙骨，連卷雌霓落牆頭。世間玉人豈復有，應與晁張地下遊。

    初到蔡下，已有春意。

    向辭北闕猶飛雪，及到南州便得春。知有勝游供勝具，況宜閒處著閒身。江湖且作龜魚主，天地能容蟣虱臣。兀坐靜思心語口，此來無愧汝陽人。

    鞏義卿遊學蔡下積年，今雖老，豪氣不除。此州因兵火後，鄕校幾廢。義卿獨能徒步千里，請所費于有司，今復告成，亦可謂能張吾軍者也。

    泮宮俎豆幾息矣，極力贊成時乃功。詞源滔滔注絶壑，俠氣凜凜凌層空。鄕人敢易蘇季子，坐客盡驚陳孟公。相見明年春更好，杏園人醉馬嘶風。

    方山聞有代者，坐中或至澘然。

    五年不去任推擠，慚愧鉛刀試割雞。妻子久甘塵滿甑，兒童嘗笑醉如泥。恨無遺愛寛齊市，空有餘愚汙冉溪。此去會應書下攷，於潛癡女勿輕啼。

    思歸

    擢賈之髮罪莫數，君恩猶許牧邊州。夢尋薊北山深處，身在淮西天盡頭。袖手不應書咄咄，乞骸端欲牓休休。求田問舍眞良策，臥地還勝百尺樓。

    夜宿淮陰城下

    將軍旗鼓渡中流，明旦孤城土一丘。埋沒游魂隨野草，煩寃新鬼哭沙洲。坐看赤壁飛灰滅，行想金陵王氣收。惟有多情淮上月，夜深還照女牆頭。

    故人翟仲謀潦倒場屋，今復見之，所異于昔者，蒼顔白髮耳。適以詩陳情，輒次其韻，因以勉之。

    憶昔妙年仝射策，今誰存者苦無多。酆城久矣埋長劒，陶壁依然掛短梭。鉛槧功夫眞戲耳，虀鹽活計奈貧何。鵬圖九萬平生事，老翮青雲尚可摩。

    雞頭

    竹爐新煮輭冰丸，咀嚼寧憂齒頰乾。誰認鼈胎刳玉彈，共驚蛟室泣珠盤。芋頭有味終難永，菱角齊名不奈寒。喚起舊年風月興，惜無千丈酒腸寛。

    天德辛未，家君守官白霫。僕是歲登上第，交遊飲博，皆一時豪俊，于今二十六年矣。適以審刑復來，留數日，故人高晦之以舊見訪。問當時所與游者，往往鬼錄。高本富家，今貧甚。僕向最年少，今老矣。感歎久之，爲賦詩以自遣。

    憶惜登科正妙年，鞭笞龍鳳散神仙。金釵貰酒春無價，銀燭呼盧夜不眠。往事悲凉眞夢耳，故人零落獨潸然。臨街父老應相識，笑指潘郎雪滿顚。

    日暮倚仗水邊

    水國西風小搖落，撩人羈緒亂如絲。大夫澤畔行吟處，司馬江頭送別時。爾輩何傷吾道在，此心惟有彼蒼知。蒼顔華髮今如許，便掛衣冠已是遲。

    別高麗大使二首

    萬里朝天禮告成，歸途冰滸積崢嶸。相從遽作春雲散，款語何妨夜月傾。兩地關河傷遠別，一天風雪歎勞生。他年幣玉重來日，對立罘罳眼更明。

    送迓都忘百日勞，匆匆言別奈無聊。渡江相見迎桃葉，分馬能忘贈柳條。煙抹雞林山隱隱，雲橫鶴野路迢迢。君侯此去應前席，爲贊忠嘉事聖朝。

    李仲佐，遼東之豪士也。初識于大元帥席上，怪其議論英發，坐客盡傾。至于通練世務，商較人物，雖博學老儒，或有所不及。僕喜其爲人，臨分以二詩贈行，且將以爲定交之券也。

    夤緣樽俎接雍容，一洗從來蔕芥胷。笑我殘年方射鼠，喜君巨手學屠龍。聞名素重千金諾，識面尤輕萬戶封。指日乘槎吾已矣，與君林下會相逢。

    客路逢君蓋少傾，歡然相與話平生。心胷皂白人倫鑒，齒頰吹噓月旦評。雞黍後期雖有信，參商輕別得無情。從今把酒須東望，千里關山共月明。

    過代

    金波曾醉鴈門州，端有人間六月秋。千古山河雄朔部，四時風月入南樓。漢家戰伐雲千里，唐里英雄土一丘。繫馬曲欄搔首望，晚來閒殺釣漁舟。

    題莊子祠堂

    蒙莊千古骨成塵，德業猶爭日月新。《說劒》似乎非聖作，鼓盆聊爾見天眞。螳蜋恟恟人間世，蝴蝶悠悠夢裏身。才與不才俱是累，先生木鴈請書紳。

    海棠

    輕紅淡白天然態，山杏溪桃不足多。睡足精神閒蠟燭，酒酣肌肉捲香羅。都官有隙遽如許，工部無情奈爾何。流落幸遭蘇玉局，一樽相對爲君歌。

    病起

    衰疲那復病交攻，湯劑扶持幸有功。牀下蟻聲端是妄，杯中蛇影本來空。政緣造物偶相戲，不謂工詩坐此窮。三復佳章覺便健，信知書檄愈頭風。

    張子固奉命封冊長白山迴，以詩送之。

    勞生汨沒海浮粟，薄宦飄零風轉蓬。我昔按囚之汶上，君今持節出遼東。分攜遽爾閱三歲，相對索然成兩翁。健羨歸鞍趂重九，黃花手撚壽杯中。

    寄題涿郡蜀先主廟

    當年竹馬戲兒曹，笑指籬桑五丈高。時也共誅千里草，天其未厭卯金刀。宗臣嘔血重三顧，嗣子不才輕六韜。故國神游得無恨，破垣風雨夜蕭騷。

    天下英雄惟使君，本初之輩不須論。初無尺土三分國，遽隕長星五丈原。簡策功名成廢紙，歲時簫鼓鬧荒村。猶勝故國不歸去，叫斷西風杜宇魂。

    題伍員廟

    蚤年亡命入蘇州，破越興吳出坐籌。可惜捧心貽後患，遽令嘗膽雪前羞。忠臣竟受鯨鯢禍，故國空傷麋鹿遊。欲向波神問遺恨，胥山三月看潮頭。

    送劉師韓歸雲中二首

    怱怱杯酒促行輈，挽斷征衫不少留。別友情懷雖作惡，還家滋味勝封侯。雞催淡月閭山曉，鴈貼黃雲馬邑秋。老矣仲宣歸未得，微君底處許依劉。

    客裏那堪送客行，迢迢煙水指歸程。子規催促渾無賴，秋雨留連卻有情。此日短亭輕折柳，何時長路重班荊。著鞭穩上青雲去，莫惜因風蚤寄聲。

    丁未肆眚

    平生自信不謀伸，媒孽那知巧亂眞。暗有鬼神應可鑒，遠投魑魅若爲鄰。九天漢詔與更始，萬里湘纍得自新。天地生成知莫報，一杯何日與封人。

    高武略復和尖字韻見贈，走筆奉酬。

    落紙千篇筆退尖，我方刻畫老無鹽。鼎鐘之後知誰識，糟麴其間想自嫌。顧冀北羣須伯樂，嗣西江派得洪炎。便當覔取高師著，此去心顔更可。

    泛舟用王子告節副韻二首

    綵舟風輭蹙波瀾，草草杯盤略解顔。綠蟻淺斟金鑿落，青娥低唱玉連環。忘機鷗鳥心情好，信美江山眼界寛。老矣相逢拚一醉，正須絲竹寫餘歡。 勲業時時把鏡看，卻嫌秋水照衰顔。肘懸斗印慚分竹，行恐泥封促賜環。酒裏光陰眞可惜，客中懷抱若爲寛。十觴一舉君須醉，念我區區亦鮮歡。

    春牛

    土木形骸聊假合，丹青毛角巧相宜。老拳痛手交攻爾，粉骨碎身知爲誰。不似驚狂持索處，正如觳觫過堂時。漆園傲吏眞達者，未肯生爲太廟犧。

    送李致美之任雲中

    宸衷簡在付陪京，摩拊疲氓藉老成。金闕共瞻卿月出，野人相慶福星明。先聲雷殷嬀州路，和氣春迴魏帝城。想見郊迎笳鼓競，吏民驚歎綵衣榮。

    探春二首

    和氣融融散薄原，東風應已入東門。〈坡云︰「東風未肯入東門。」〉弄晴野鵲翻高樹，趂暖家雞啄破垣。淺綠未生挑菜渚，嫩黃先報探花村。安排詩酒相追逐，聊慰天涯倦客魂。

    撥忙騎馬到郊原，絶勝喧卑倚市門。破凍薺芽敷畝隴，向陽蔬甲觸藩垣。春陰半暗雲間寺，夕照偏明水外村。悵望故園歸未得，且呼歡伯暖冰魂。

    題北禪寺用前韻

    紺宇崢嶸枕膴原，相承祖印出雲門。層簷蛛網圍沙界，傑榜金書照粉垣。香火勝緣通四衆，華燈珍供走諸村。神光潑眼旃檀像，想見天魔落膽魂。

    題佶大師松菊堂

    阿育浮圖古道場，最宜花竹暗禪房。影侵羅什飜經席，香散生公說法堂。飛節芝豐輕歲月，辟寒金瘦傲風霜。他年遠社歸吾老，爲我須留漉酒囊。

    送張希召二首

    憔悴談玄揚子雲，如何耳冷百無聞。從來不識河南守，此去還空冀北羣。遠別定須多作惡，相逢無惜重論文。勿卑小郡爲無益，餘潤京師正賴君。

    省臺諸子例才兼，盡道超羣未及髯。自苦折腰供吏役，誰憐白髮困郎潛。塵鞾久厭踏紅輭，冰簟常思負黑甜。好向水雲鄕裏去，監州不惡有團尖。

    送張希召出宰贛榆

    耐久誰如故國山，送君直過穆陵關。一川魚鳥江淮近，千里農桑海岱間。老驥未甘塵土厄，仙鳧宜向水雲閒。此行莫作三年別，攷最當隨紫詔還。

    送劉子高宰新安二首

    吾髯得邑古河南，政事應須出笑談。但喜時平由聖主，不憂縣小選中男。子文已慣三無愠，叔夜休辭七不堪。想見細民多受賜，長官如水吏羞貪。

    憐君桂玉苦羈栖，強項逢人未肯低。病裏更貧猶愛客，酒中有得不謀妻。長材無用虎爲鼠，妙手豈論牛與雞。攷課會應書上上，促歸行看紫封泥。

    跋風柳忘牛圖

    溪風淅淅柳絲柔，柳下蠻童釣晚洲。老牯安行無寸草，游鯈飽食弄沈鉤。連羈治馬眞成虐，挾策尋羊未足優。何似人牛俱不見，短蓑高掛樹枝頭。

    三逸堂白芍藥

    春城白葯占春餘，妙品端宜入畫圖。萼粉雨餘沾蝶趐，蕊香風暖上蜂鬚。壽陽宮女妝梅額，姑射仙人瑩雪膚。不見眉山蘇閣老，更誰能賦玉盤盂。

    元夕有感

    一生能見幾元夕，況是東西南北人。殘夢關河鼈禁月，舊遊燈火馬行春。歲華投老送多感，節物對愁爭一新。自笑區區成底事，天涯流落淚沾巾。

    次韻郭解元病竹二首

    此君清苦少知音，獨有幽人忍凍吟。生死挺然終抱節，榮枯偶爾本無心。比肩恥與蒿萊伍，強項不容冰雪侵。姑待東風脫新綠，傍陰高臥解吾簪。

    風摧雨折不成陰，培養應無老醉吟。狂直未能忘故態，孤清端不負初心。佳人日暮何堪倚，太守春饞輒莫侵。特立閒門固癡絶，看他桃李上華簪。

    上南京留守完顔公二首

    聖朝敦睦重分封，不學成王戲翦桐。終以阿衡任天下，暫留蕭相守關中。窮邊綠野人煙接，永日黃堂獄訟空。巨手不應偏福地，會歸調鼎贊元功。

    赫赫金源帝子家，暫分符竹奠京華。禮容登降歌麟趾，廟算縱橫制犬牙。黃閤久聞虛鼎席，朱衣行引上堤沙。他年定數中書攷，異姓汾陽不足誇。

    平夷道中二首

    河陽白髮近來添，行役勞勞歲已淹。仕路黃楊何日進，宦情橄欖幾時甜。未妨徐邈時中聖，自笑東坡不受痁。箕斗虛名將底用，慨然舒笑一掀髯。

    歸思秋來日日添，擬將餘恨寄江淹。東華久厭踏紅輭，北牖常思負黑甜。世路窮通端是夢，人情寒熱動如痁。兒曹縱有英雄手，第恐英雄未及髯。

    留題紫巖寺

    手胼足趼不知勞，珍重麻衣道最高。跨岸飛橋橫玉蝀，倚空層閣壓金鼇。一天花雨森秋氣，萬壑松風捲夜濤。怕見雲堂老尊宿，笑人塵土滿征袍。

    投宿青山院，中夜不寐。

    夢覺歸心正鬱陶，青熒燈火擁綈袍。短檠卻對顔何厚，長鋏高彈氣轉豪。入室寒螿鳴破壁，隔窻飢馬齕空槽。年來髀肉渾消盡，一事無成有底勞。

    席上贈馬楊陳三同道

    君辭絳帳尸糟麴，公草玄經守薜蘿。一坐盡驚眞俊爾，半生不語奈癡何。清談緩舉玉如意，痛飲屢翻金叵羅。眼界幸無俗物惱，釋然一笑散千疴。

    遊山寺

    盤紆細路僅能通，斷壑危橋渡幾重。橫嶺盡頭方見寺，亂雲深處忽聞鐘。黃昬古屋飜飛鼠，綠淨寒潭隱蟄龍。慙愧居僧還好客，鄰家乞粟備晨春。

    散策

    日涉家園三五囘，虛堂俯瞰碧溪隈。酒杯有限愁難遣，詩句無窮花旋開。多是春分遲社到，要教燕子趁時來。風寒留雨迷楊柳，翠色迎晴拂舊埃。

    自東營來廣寧，道出牽馬嶺。嶺西去路幾半里，松檜鬱然桃李間。發問之，云︰「利器梁侯之先塋也。」其櫬尚附淺土，遂命酒哭奠而去。公初待我以國士，雖睌意少疎，而恩禮未易忘也。

    九仞終虧一簣功，想知銜憤泣幽宮。死生怒臂屈伸頃，得失奕碁翻覆中。只有松杉全晚節，不隨桃李嫁春風。門生故吏知多少，誰致生芻奠此翁。

    再過墳下

    毁譽譊譊息葢棺，百年春夢大槐安。功名倒挽九牛尾，富貴眞成一鼠肝。故國鶯花人事改，空山風雨夜臺寒。平生我亦心如鐵，醉眼西州淚不乾。

    易足齋

    吾愛吾廬事事幽，此生隨分得優游。窮冬夜話蒲團暖，長夏朝眠竹簟秋。一榻蠹書閒處看，兩盂薄粥飽時休。紅旗黃紙非吾事，未羨元龍百尺樓。

    路逢安陽花酒，問之，云迓貳車于河上，戲以詩寄蕭彭老。

    慣曾歌酒醉秦樓，客路相逢爲少留。油壁繡簾紅粉面，銀瓶絲絡紫泥頭。眼寒老杜腸先斷，肺渴長卿涎欲流。遙想蕭郎高會處，淺斟低唱木蘭舟。

    跋楊德懋雪谷早行圖〈案︰楊德懋卽楊邦基。〉

    冰凍雲癡萬木乾，亂山重疊雪漫漫。人藏龜手借餘暖，馬縮蝟毛凌苦寒。兒輩豈其專尚利，此翁無奈未休官。人生寄耳遽如許，底處息肩聊解鞍。

    分韻賦松風得泉字

    蒼髯疎影冷浮烟，坐久披襟更灑然。蕭索半天催急雨，清凉三峽泛流泉。尋眞客至花飛下，憩寂僧閒子滿前。卻笑朱門無遠韻，秖將俗耳醉繁絃。

    再遊鐵佛寺，致奠王庭光。

    竹杖芒鞋過虎溪，素琴濁酒記仝攜。嗟君死日無千駟，約我來時贈隻雞。滿地餘花春寂寂，半巖蒼檜雨凄凄。悲凉人散黃昬後，萬木號風野鳥啼。

    碧濟泉清安寺

    突兀層峯刻削成，嵌空金碧鬱崢嶸。長松萬壑海潮上，飛瀑半天山雨傾。白石清泉良負爾，紅塵烏帽可憐生。僧窻不厭俗人汙，暫息勞筋睡到明。

    留題鼓山寺

    風落松聲撼晝眠，似聞鐘磬響雲顚。竹林欲訪知何地，石鼓相傳不記年。齊主有緣成勝事，周兵無賴化飛烟。何當一洗紅塵眼，會見神通五萬仙。

    漁父

    一聲欵乃破蒼烟，萬頃滄浪蘸碧天。黃篾筏頭閒活計，綠蓑衣底懶因緣。酉年酒易多卯飲，亥日魚收縱午眠。坐笑磻溪太多事，夢招西伯渭川畋。

    《拙軒集》卷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