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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烫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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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年后,吴建奇没有选择再外出打工,而是在家务农,不过依然托出去打工的朋友留意吴建英的消息。

    他刚回来那会,孩子刚学会说话,躲在兰芳园怀里,叫他叔叔,在他几天后还留在家里时,跑去问谭老婆子家里的叔叔怎么还不走。

    谭老婆子哭了一场,此后也不再提找小女儿的事情。

    夏日的天空如同一块湛蓝的宝石,万里无云,纯净得令人心醉。门口那棵古老的核桃树上,知了们不知疲倦地鸣叫着,似乎想要用它们的声音冲破空气中的滚滚热浪。

    兰芳园弯着腰,背着满满一背篓土豆,背上还搭着一口袋。她的背脊因沉重的负担而微微弯曲,汗水不断从她的额头滑落,一滴滴地坠落在地面上,溅起些许细微的灰尘。岁月如梭,三年的光阴并未给兰芳园带来太多明显的变化,除了脸上多了一些被阳光晒黑的痕迹外。

    过了好一会儿,一个小女孩才慢吞吞地从屋右前方的路口爬上来。她扎着一个高高翘起的冲天辫,脸颊两侧泛着两团可爱的高原红,手中握着一根细小的树枝,枝条上稀稀疏疏几根吊着的树果,拿在手里一晃一晃的,当一个玩具。此刻,她正泪眼汪汪地抽泣着。

    “跟你说过了,妈妈背着这么多东西,没办法抱你,可你偏要跟着我回来。”兰芳园刚刚坐下没多久,就看到女儿哭着走回来。她赶忙站起身来,走到水缸旁边,舀起一点清凉的水,小心地送到女儿的唇边。

    哭归哭,喝水还是要喝。小女孩双手帮忙捧着水瓢,大口大口的喝水,额头上的汗水像露珠一样大颗,头发湿答答的搭在头上。

    等她喝完水:“你在这坐着玩会,饿了就自己去摘一根黄瓜,我去做饭了。”

    说完,就放下水瓢,去拿柴火生火做饭。

    忙起来的时候,吃饭也就是糊弄,只求吃饱就行。

    用土豆焖了一锅饭,在下方放了一小碗猪肉片,偏肥,这样饭焖好后,将就着沥出来的米汤,就不用再另外做菜了,有盐有油的。

    小女孩熟门熟路的屋后的菜地里去揪了一根黄瓜下来,也不洗,把黄瓜在身上擦了擦,摘下尖头还未掉落的花,送到嘴巴里吃起来。

    黄瓜上还带着一点本身的刺,吃一会还要再在身上擦一下,不然刺嘴巴。

    等小女孩坐在门槛上吧嗒吧嗒吃完一根黄瓜,头上的汗水也慢慢干了。

    饭快熟的时候,吴建奇也背着一篓更多的土豆回来,小女孩高兴的叫爸爸。

    不过背的东西太重了,吴建奇也没精力再哄女儿,只想尽快把背上的土豆放下。

    在核桃树旁的大树根上歇了一会,喝着女儿端来的凉水,这日子,也不算太难。

    地里的活儿总是没个完头,这里一点,那里一点,除了下大雨,根本没有闲下来的时候。

    日子一天天的过,天晴,刮风,下雨,夏秋交替。

    人大多数不会记得三岁以前的事,就算有,也是模模糊糊一个点。在这个秋日,小女孩记得特别清楚。

    这天,天气已经转凉,平时做饭还是在灶台上,只是做菜就直接在碗柜屋用房梁吊下来的钩子勾住锅子,下面生上火,既能取暖又能做菜。

    此时锅下的火堆里柴火未褪,红红的火光在昏暗的屋子里尤为耀眼,锅里的菜汤还在翻滚。

    兰芳园和吴建奇都已经夹好菜去屋外的树根上坐着吃起来。有核桃树,院子里不会太热。

    小女孩看了看碗里,又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没吃饱。但是想夹锅里的菜,有点够不着:“爸爸,我夹不到~”

    屋外的两人并没有听见,或许听见了,但是也没在意。

    看着无人前来帮助自己,小女孩心急,她努力地伸长了那细小的胳膊,试图用手中握得松松的筷子去够锅里的食物。然而,就在这一刹那间,一股危险的感觉涌上心头,但一切都已为时过晚。

    小女孩的手先是胳膊碰在锅边,接着整个人失去平衡向前扑倒。下一秒,锅里的热菜和滚烫的汁水倾覆而出,无情地泼洒在她的右手上!

    “啊!”小女孩尖叫一声,声音中充满了恐惧和痛苦。然而,由于高度的疼痛,她只能叫出一声,然后无法再哭出声音,只能嘴巴张得大大的,像是要吞噬整个世界一般,下意识的从火堆里滚出来,狼狈地倒在一旁的地上。

    这突如其来的惊叫声打破了屋外两人的闲谈,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传遍全身。他们惊慌失措地匆匆冲进屋里,当目光触及到躺在地上的女儿时,两人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心中充满了恐慌。

    兰芳园惊恐万分,她紧紧抱住孩子,迅速脱下孩子上衣。这时,她才惊觉孩子的右臂已全部肿胀,尤其是手腕处已经破皮,大臂情况稍好一些,但由于孩子皮肤娇嫩,看上去仍旧触目惊心。

    兰芳园见状,立刻哭喊起来:&34;天啊!娘啊!这可如何是好?该怎么办啊!&34;

    吴建奇急忙端来一盆冷水,为女儿冲洗手臂。此时,孩子终于哭出了声,那哭声犹如一把利剑直刺人心,令人心碎。撕心裂肺的哭声惊动了谭老婆子和周围的邻居们。

    众人看到眼前的情景,都不禁吓了一跳,纷纷呼喊着要赶快送医生。邻居彭家的二儿子,此刻也顾不得往日的隔阂,与吴建奇一同抱起孩子,朝着山下土郎中的家中飞奔而去。

    谭老婆子也坐在地上边拍边骂:“我的娃啊,我造孽的娃啊!”

    兰芳园浑身颤抖,看着孩子被抱走,想起来没拿钱,爬起来跌跌撞撞的回房间拿钱,脸上全是泪水。

    秋日的阳光依然炽热难耐,吴建奇抱着孩子一路狂奔,汗水湿透了他的脸颊,而小女孩已经哭得精疲力竭,只能在他怀中轻轻抽搐。

    一路上碰见好多人,在把孩子送到郎中那里时,孩子小臂已经肿起来了,破皮处水泡已经开始起来了。小女孩手轻轻的垂着,不敢动,呼吸都放轻了。

    彭家二子提前一步跑到土郎中家里交代了一下情况,等吴建奇抱着孩子过来时,还是吓了一跳。

    土郎中是跟着自己父亲学了点,平时看个头疼脑热的,治病也是那些土方子,那时候的人命不值钱,大多数时候都是硬扛,吃药都是少数。

    孩子被受伤甚至没了,其实在农村很常见。家里大人干活看不过来孩子,就让大的带小的,有时候大的也才五六岁,没那么懂事,一个不留神就很容易后悔莫及。但是大家都觉得很正常,只是在孩子被烫伤之后后悔一段时间,然后依然大的带小的。

    为什么呢?因为他们觉得活着更重要。而活着,就要吃喝拉撒。这几样每种都需要人,都需要付出劳动,付出时间,也就没有时间再分给小孩。

    再说了,他们也想着,周围不都这样吗?人家都没事,怎么可能就自己家有例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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