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一 那么我便是你的千军万马
乱了,全都乱了。
对于天琴人而言,这无疑是一个让他们永生难忘的夜晚。
在前半夜,他们还在尽情的庆祝着,准备迎接新时代的到来,准备欢送旧神的离去。
但是后半夜,一切都变了。
烟花放完了,火却没有停息,它还在肆意的燃着,但烧的却不是火药,而是天琴人的肉身,以及那荒谬而疯狂的幻想。
他们眼睁睁的看着一辆又一辆齿轮列车在轨道上相撞,看着一条又一条义肢在失控中杀死了自己的主人,看着浑身燃火的人从废墟里冲出,嘶吼着倒在了地上。
一切的一切,宛如末日降临。
可明明前半夜,还是充满着希望的未来。
在这样的绝望与恐惧下,天琴人不约而同的走向了他们千百年来的心灵寄托处——通天塔。
那座塔建立了这座城市,那座塔带来了秩序与安定。
而现在,这一切都在毁坏着,所以人们再次靠向了那座塔,就像是本能一般。
但直到靠近后他们才发现,那座千年来始终屹立不倒的巨塔,此刻也在那临近的晨光前摇摇欲坠着,仿佛随时都有可能倒塌。
“后退!后退!”
查莫斯扯着嗓子,冲着那如同浪潮般的人群狂吼道。
“不要再往前了!”
重新被集结起来的骸骨骑士们试图组成人墙,但他们身躯在这样庞大的数量前显得过于单薄了,像是一张随时都有可能被戳穿的薄纸。
但是没有办法,他们依旧只能在这里顶着,不能让人们继续上前。
因为他们很清楚,通天塔内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他们那令人敬仰的通天塔主教已经疯了。
不管他精神层面上有没有疯,但在行为上已经疯了。
他已经化为了比深渊之地更为可怖的怪物,在瞬间就让一支满编的魔鬼骑士报销。
所以,要是让这些手无寸铁的民众们冲进去,那后果显然是不堪设想的。
但是面对这个数量级的民众,仅凭他们这些人实在是太难了,就算吼破了嗓子,让冲在前排的人听到了也无济于事,因为那些后面的人是听不到的,他们仍会拼了命的往前面挤,将前排的人像是海浪一般的拍进那座即将倒塌的通天塔里。
“魔鬼部队呢!”一名小队长冲着查莫斯狂吼,“他们在哪里?!”
“在路上了。”查莫斯也只能狂吼着回应,他感觉自己的嗓子也像是被点燃的纸,“他们面临的麻烦也不小,已经在尽力赶来了。”
“我只是希望他们能在我们被这些家伙踩死前赶到!”小队长说道,“他们为什么还要往前面走?!看不到通天塔已经出状况了吗?!”
……是啊,为什么还要往前冲呢?
查莫斯再次看向了眼前那如同潮水般汹涌的人们,一时间神情有些复杂。
作为骸骨骑士,他和绝大多数的天琴人都不一样,他对此出访过其他的教会,见识过不同地段的风土与人情,对外面的世界有一定的了解。
但是绝大多数的天琴人并没有。
在他们的眼中,这个世界很单纯,单纯的就只有天琴城,以及城外的荒芜之地。
所以在发生这样的事故时,他们都没有想过要向外跑,还是下意识的往通天塔,这个最危险的地方靠。
因为在绝大多数天琴人的心里,通天塔都是最为安全与重要的存在,而离开天琴,在他们脑海中几乎是不会出现的选项。
明明只要出了城,就不会有任何的事情,但偏偏没人想着出城。
这简直就是……专为天琴而生的灾难。
“他妈的,你在想什么!”另一个队长的吼声将查莫斯让查莫斯从恍惚中惊醒,“你的手都要松开了啊!”
查莫斯这才注意到自己那抓着对方的手就要被人群冲散了。
“这样下去不行!”查莫斯也对另一个队长吼道,“我们必须想办法让他们知道,这里不安全,出城才是最安全的!”
“我同意你的看法!那么你该如何让他们知道这一点呢?!”
查莫斯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到一名骸骨骑士终于支撑不住,被人群冲倒在地,数十人瞬间从他的身体上踩过,向着通天塔狂奔而去。
而这名骸骨骑士也在瞬间没了动静。
“见鬼!科顿!!”那名倒下的骸骨骑士正是这名小队长的下属,眼前的这一幕让他差点把牙齿咬碎,“你们这些畜……”
话还没有说完,他们便听到了一连串的闷响。
他们立刻转过了头,而后看到那几十个冲到了通天塔面前的人们,很突然的,就如同针扎过的气球般爆裂开来,五脏六腑碎了一地。
所有人都怔住了。
而后他们看到通天塔晃动得更厉害了,无数碎片从塔顶脱落。
像是鼓动着的胚胎。
又像是即将破壳而出的巨卵。
……
痛,
好痛。
奥利弗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被撕裂了。
他还从来都没有过这样的体验。
这就是卷入了诸神厮杀中的下场吗?
在得到了天琴的一部分神力后,奥利弗一直都觉得自己也能算是个小小的半神了,但当他真的卷入到天琴与新神间的搏杀中来时,他才明白自己到底有多么的天真。
神与神的厮杀,哪怕只是两个残缺不堪的神,所引发的余波也足以将他搅碎了。
他想要抽身而出,却已经来不及了。
他与新神短暂的连接在了一起。
他有了神的力量,神的视野,以及神的……渴望。
那名为新生,以及永生的渴望。
奥利弗闭上了眼睛。
那强烈的渴望肆意的撕扯着他的神经,让他在极度的痛楚中低吟,发出了完全不像是人类的声音。
他已经无法忍受了。
不管以什么样的姿态,
他都要,
降临。
……
“吼!!!!”
那连接着天地的巨塔终于崩裂、坍塌。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一个磅礴的身影从断裂的巨塔中钻出。
祂就像是个扒了皮的怪胎,浑身上下就只有殷红刺目的血与肉。
接着祂张开了那像是被剪刀剪出来的巨嘴,对准了已略微能够看到霞光的天空。
而后,
“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