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说亲
屋内烛火晃动，棠凝坐在榻边沉默的看了一眼暮楚。
暮楚背对着她坐在桌前，少年的脊背挺得笔直，洗的发旧的长袍已经不太合身了。
棠凝眼眸一垂，自己身上的衣裙却正合适，也没洗到发旧。
记忆里，暮楚曾对她说过：“姑娘家就要穿得漂漂亮亮的，我是男子，不需要漂亮，阿姐要穿最好看的衣裙。”
每年她都会有新衣，她也要为暮楚做一件新衣时，暮楚却摆手拒绝。
“阿姐，我不缺衣物，平常在外时我都穿你的，别铺张浪费。”
她还是没敌过暮楚的执拗。
一如此刻，暮楚说他要留在里屋。
棠凝张了张唇，略微思索道：“我不习惯旁边有人，我睡不着。”
桌前的身影明显顿了一下，而后暮楚转过身来看向她。
“可阿姐会走。”
暮楚定定的看向棠凝，棠凝语塞，低下眼睫没再出声。
暗影笼罩过来时，棠凝躲闪不及被暮楚圈在了怀里。
无论棠凝怎么拍打，暮楚也不放手。
棠凝累了索性也不挣扎了，暮楚感觉到了之后将她抱的更紧了。
“阿姐也不要我了吗？”
棠凝一怔，屋内陷入一片死寂。
不是她不要他了，而是她不想活在担惊受怕里，日后他会入魔，成为魔族的首领。
他们注定不是一路人。
更何况，她还因他死在了同一把剑下。
若不是暮楚揽住她，在虚妄崖上她也不会死。
可现在的暮楚根本不会理解。
“暮楚，阿姐曾经告诉过你男女有别，你可还记得？”
置于她腰后的手一僵，随后暮楚松开了她，在她面前蹲下身，抬眸望向她。
“记得。”
棠凝缓缓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阿姐去年已经及笄，如今也该到谈婚论嫁的年纪了。倘若有人发现你的身份，你我二人都会因此被人诟病。”
她话语一顿，“所以阿姐不是不要你了，只是防患于未然，阿姐先离开”
暮楚猛然抓住棠凝的手，出言打断。“阿姐不怕，暮楚可以一辈子活成这样，不会被发现的。”
“可你终究是男子，这样于你不公。”
“不重要，阿姐。暮楚不在意，只要阿姐一直在我身边就好。”
棠凝被暮楚眼底的执着震住，暮楚一脸严肃，并不是在说玩笑话。
“怎么会一直在一起生活呢？暮楚，阿姐也会嫁人，日后你也会成家，没有谁会一直一直生活在一起的。”
暮楚眼底一暗，失魂落魄的走了出去。
棠凝躺在床上，闭眼前都是暮楚一副失神的样子，心上隐隐作痛起来。
重新回到碧绮镇，就连对暮楚的情感都倾向于亲人了。
棠凝啊棠凝，暮楚会杀死你的，他会杀死你的！
脑袋里面有两个小人疯狂扭打在一起，可是他是暮楚啊，一心只为棠凝的暮楚啊！
够了！
棠凝抬手将枕头砸在了脸上，快要喘不过气时才冒出头来。
月亮早已不见踪影，暗沉的天色悄悄出现一抹鱼白。
架不住困意的侵袭，棠凝沉沉的睡了过去。
一早，暮楚从榻上起身，眼底泛着青色，似乎一夜未睡。
将早饭放在棠凝的桌前时，他悄悄看了一眼还在睡梦中的人，之后便出门了。
往常暮楚都是同棠凝一起来砍柴的，暮楚砍，棠凝在地上捡。
一捆一捆绑好之后，他们便会带回家。
因为昨晚的事情，暮楚见棠凝睡的正熟便没喊她。
上山的路上正好遇上张氏一行人，暮楚如往常一样一一颔首，也不出声讲话，其他人也都习惯了，对暮楚笑了笑。
几人结伴而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张氏一行人已经从盈喜快生的事情说起了棠凝。
而后又说到了暮楚身上。
“你们姐妹二人差不多也该谈婚论嫁了，暮楚丫头可有什么标准啊？”
暮楚脚下一顿，看着他们摇了摇头随后又垂眸看向脚下的山路。
这在张氏眼里就是害羞了，张氏笑了笑。
“不过你们两个丫头长得好，也不愁夫家。说起来，我表兄他们那个村头里还有想娶棠凝丫头的人嘞，听说还是一个书生，性情也好。
待下了山，要不要问问棠凝丫头可要见一面？”
暮楚不由自主的紧了紧手中的砍刀，握的骨节泛白青筋尽显。
却还是不动声色轻轻点了点头。
张氏笑的更开怀了，一副碧绮镇要迎来喜事的笃定模样。
其余人脸上也浮现出一抹笑意。
将砍好的柴扛回家中时，暮楚猛灌了一口凉茶，平复好心情之后，脸上才勉强挂着笑。
“阿姐，”
一进里屋，榻上早已没了棠凝的身影，暮楚慌了神，急急朝门外奔去。
在院内看见去溪边洗完衣裳归来的棠凝时，暮楚站在原地委屈的喊了一声，“阿姐”。
棠凝忍不住加快了脚步，“怎么了？有人欺负你？”
话一问出口，棠凝自己都觉得脑子抽了，暮楚是不怎么说话，但还不至于被人欺负。
她将木盆放在一边，“我醒来时见你不在，猜想你去上山砍柴了，这才去溪边洗了衣裳，我没有走。”
“嗯。”
暮楚看见棠凝的身影时就已经确认了，棠凝昨夜说的种种他记下了，那么棠凝应该会暂时打消离开的想法。
“阿姐，我有件事情想跟你说。”
暮楚眼底闪过一抹犹豫，但是说出来也许棠凝就不想着要走了，那书生就在隔壁村头，想见面也可以随时见。
只要棠凝不走就好。
棠凝有些疑惑，还不等暮楚出声，院外就传来了张氏的笑语声。
二人皆往院外瞧去。
张氏走在最前面，门后跟着一男子，模样清秀，手执一把折扇，眉眼含笑。
来人脖颈处悬挂一水波纹凉玉，玉质通透，线条流畅，更衬得此人温煦似水。
暮楚一愣，棠凝拽了拽暮楚的衣袖，眸中满是不解。
张氏将韩悟介绍给棠凝，“也是巧了，今日韩公子来探亲，我今早不是跟暮楚提过一嘴嘛，想着来了也是来了，不如今日让你们二人见一面。”
棠凝看了一眼暮楚，这才明白过来暮楚刚才想要说的事情，暗中瞪了一眼暮楚。
这是给她拉姻缘来了？
暮楚碍于外人在不好解释，硬生生接下了棠凝的怒火，不过心里顿时一松。
他第一眼就不喜欢这个书生，棠凝不喜欢更好，日后他亲自给阿姐寻一位好夫婿。
这人身材纤瘦一看就不能照顾好阿姐。
暮楚欲要留下，反被张氏一把拉了过来。
“让他们二人先聊，咱们去院外坐一会儿吧。”
暮楚往回看棠凝和书生，两人已经在小院内坐下了，他只好跟着张氏坐到了门外。
张氏瞧出了暮楚的闷闷不乐，笑着拍了拍暮楚的手。
“你阿姐要是嫁到了韩家，可是享福了呢，咱们暮楚丫头是不是也想相看相看？”
暮楚默不作声的摇了摇头。
院内突然传来了棠凝的笑声，张氏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嘴里嘀咕着：“看来是有戏喽。”暮楚死死的攥着袖口，一脸不悦。
明明刚才还气他自作主张，现在就能对人笑脸相迎了。
他竟不知，阿姐变心变得如此之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