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被操控的民心
陆仞没有着急离开，而是在城中漫无目的地闲逛起来。
中午时分，他走进一家人流最多的酒楼，要了几个菜和一壶酒。
小二上菜的时候，他旁敲侧击打探了一下，得知山阴县近半个月一直很平静，从未听说哪里闹过妖魔，或者发生什么血案。
按说这样的结果应该足以让陆仞放宽心了。
可他却始终难以平静下来。
往往越是风平浪静的时候，海面之下其实早已暗流涌动。
吃饭期间，他竖起耳朵听周围客人的谈话，都是些家长里短的寻常事，并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陆仞郁闷地将一壶酒喝光，面上浮现出几分隐约的醉意。
他在心底暗暗思忖道：难道真的是我想太多了？
离开酒楼后，陆仞准备去林瑾妍的那所别院看看。
路上，他经过了一家铁匠铺。
当初他的十二枚玄铁飞镖就是在此处自己动手打造的。
老板是一个耿直爽快的中年男人，喜欢赤裸着上身，亮出一身古铜色的肌肤，在火炉前奋力锤炼铁器。
玄铁材料是对方免费提供给他的。
为了表示感谢，陆仞事后虽然没有答应对方的拜师请求，却还是对其指导了一番自己推演《兵器百解》后的诸多领悟。
事出匆忙，陆仞只是简单教学过一遍，至于对方能学到多少，他并不清楚。
既然都到这儿了，自然应该进去瞧瞧。
此刻，铁匠铺老板李壮正在和一位客人交谈着什么。
陆仞没有打扰，而是在铺子里随便看了看。
墙上挂满了各种类型的成品，有干活用的农具，也有能杀人的刀剑利器。
相比于上次，这批成品的品质明显上升了不止一个层次。
李壮的锻造技术肉眼可见进步了一大截。
如此看来，他还真是天生当铁匠的料。
与客人交流完意见，恭敬地将人送走之后，李壮终于留意到店里多了一个人。
“你是”
话音未落，陆仞转过身，和李壮对视了一眼。
后者愣了一下，旋即满脸喜色道：“陆大师，你回来了啊！”
陆仞笑着摇了摇头：“都说了别叫我大师，叫声公子就行。”
李壮憨笑着摸了摸后脑勺，激动地说道：“陆公子，你上次传授我的锻造技艺，实在是让我受益匪浅，很多老顾客都说我的技术提高了很多，争着抢着到我这儿来定制兵器呢！”
“我只是负责教，能学会那是你自己的本事，不必谢我。”
“不管怎么说，陆公子都是我李壮的大恩人，我自知天资愚钝，不配当你的徒弟，能得你的指点我已经很感激了。”
陆仞道：“你现在的水平已经很出色了，继续用心打磨技艺的话，山阴县第一铁匠的称号非你莫属。”
李壮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憨笑着说道：“陆公子，你着急走吗？晚些时候去我家，我让媳妇儿炒几个拿手好菜招待你。”
“吃饭就算了，我来是想问你几个问题。”
李壮显得有些遗憾：“陆公子，你想问什么随便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陆仞想了想，道：“王旻县令上任后的这段时间，你感觉怎么样？”
“王县令人很好啊！”李壮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开口：“他是个好官，对所有百姓都一视同仁，特别认真负责”
他接连说了王旻的一大堆优点，眼中更是闪烁着一种狂热的光芒。
陆仞看到他这样的状态，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一个新上任才半个月的县令，就算品行再好也不至于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将民心笼络到这个地步吧？
他继续发问：“王县令这段时间做了些什么实绩？”
李壮听到这个问题，突然面色一僵，像是大脑宕机了一样。
他双手抱着头，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想不起来吗？”陆仞疑惑地看着他。
李壮的神色变得挣扎而痛苦，仿佛根本没有听见陆仞的话。
“李壮，你怎么了？”
陆仞轻轻地拍了他一下。
然而后者毫无反应。
等待了片刻后，李壮像是想起了什么，两眼放光地看向陆仞，双手紧紧抓住他的胳膊，大声地说道：“王县令是个好官，对所有百姓都一视同仁”
这是重复之前的那句话。
而且，他这一开口就停不下来，相同的话重复了一遍又一遍，眼中涌现着一种疯狂之色。
陆仞看着他丧失理智的模样，心头微微一震。
有问题！
有大问题！
他思索了片刻，换了个问法：“王县令是坏人，对吧？”
话音刚落，李壮突然面色一狠，怒不可遏地盯着陆仞，厉声呵斥道：“不许你这么说王县令！你是恶人，我要杀了你！”
说着，李壮随手从墙上取下一把菜刀，朝陆仞砍了过来。
陆仞面色凝重地退后一步，挥动手臂将菜刀打飞，然后将李壮钳住，使他丧失了行动能力。
然而李壮像是疯狗一样全力挣脱，撕咬，怒吼。
“李壮，醒一醒，你疯了吗？”
陆仞在其耳旁暴喝了一声，试图将他唤醒。
可是李壮依旧没有反应，还在不断向陆仞发起攻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仞实在不懂为何刚才还好端端的一个人，突然就发了疯？
是因为他提到了有关王旻不好的内容？
可即便如此，李壮只需要据理力争，替王旻解释清楚就好，为何会变成这副疯魔的样子？
陆仞感觉自己像是不小心触发了某个系统的bug，然后导致了李壮的情绪崩溃。
这时，他察觉到李壮的生命气息在逐渐减弱。
再这样下去，李壮要不了半个时辰就会死去
可恶，到底是什么人在搞鬼？
短暂的迟疑后，陆仞果断用一记掌刀将他打晕过去。
李壮瞬间闭上眼睛，陷入了昏迷。
而那种生命气息流逝的状态也就此停滞了下来。
陆仞见此情景，稍微松了一口气。
李壮的命算是暂时保住了。
可如果不能尽快查明这背后的真相，他肯定还会继续发狂，加速生命的终结。
陆仞的目光变得犀利起来。
一切的问题都出在王旻身上！
这个传言中深受百姓爱戴的好官，或许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陆仞在铁匠铺里守了一会儿，直到李壮清醒过来。
他摸着脑袋，满脸迷惑地看向陆仞。
“陆公子，我这是怎么了？”
陆仞微眯着眼睛，问道：“你当真什么都不记得了？”
“呃”李壮回忆了片刻：“我记得你不是有问题要问我吗？是什么问题，你问吧。”
陆仞面色微变，心道：我可不敢再问了。
造成李壮发疯的具体原因他还不清楚，若是再次试验的话，难保不会伤及他的性命。
他轻轻地摇了摇头，随口说道：“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孩子多大了。”
提到孩子，李壮眼里涌现出一丝父爱的柔情。
他憨笑着对陆仞说道：“我孩子今年九岁了，是个女娃，不过她性子太野了，整天和一帮男娃娃混在一起。
我打算过段时间送她去私塾，学学诗书礼乐什么的，不然以后能不能嫁出去都是个问题。”
很难想象，此时和李壮和刚才嚷嚷着要砍死陆仞的那个人是同一个人。
“嗯，挺好的，不过你还是要注意教育的方式和尺度，别把孩子逼得太狠了，尽量让她做她喜欢做的事情。”
李壮点了点头，十分恳切地说道：“多谢陆公子指点，你的话我都记下了。”
“那就这样吧，以后有缘再见。”
说完，陆仞转过身，心事重重地离开了铁匠铺。
随后，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他决定再找几个人进行实验。
他的第一个目标是路边卖水果的摊主。
陆仞走上前去假意挑选水果。
摊主热情地和他打起招呼：“这位爷，我这些橘子都是刚从山上摘的，又大又甜，你可以先尝尝看再决定要不要买。”
陆仞尝了一瓣后，发现确实和摊主描述的一样，水分很足，而且甘甜可口。
他挑了几个递给摊主，趁着对方称重的功夫，他问出了和李壮相同的问题：“王县令这个人怎么样，他上任期间有什么实绩吗？”
摊主拿着秤杆的手瞬间停滞在半空，脸上的笑容也随之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痛苦和麻木的表情。
这副反应和李壮可以说是出奇的一致。
等待了一会儿，摊主有些机械式地回答道：“王县令是个好官，对所有百姓都一视同仁”
陆仞听到这个如出一辙的回答，内心的震惊加剧了几分。
这到底是什么手段？
问不同的人同一个问题，得到的答案居然能做到一字不差。
陆仞确信自己是随机找的人，所以这位摊主和李壮不可能提前沟通过。
看上去更像是有人在这些人的脑海中植入了一个病毒程序。
一旦被外在因素激发，就会做出相同的反馈。
“橘子我不要了。”陆仞留下一枚银币，然后匆匆离去。
身后，摊主双目无神，继续重复着那句话。
陆仞听得头皮发麻。
这个新任县令究竟是什么人，他这样做意欲何为？
为了保险起见，陆仞又接连试探了十几个人。
无一例外，他们都是一模一样的反应和回答。
至此，陆仞终于意识到，全城的百姓似乎都已经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暗中操控了。
绝大多数时候，他们还是他们，一个个普通的平民百姓，有着自己的生活和故事。
可一旦涉及到关于王旻的话题，他们就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疯狂而麻木，仿佛失去了人的本能，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陆仞想到了张河那枚求救信号。
莫非他当时已经发现了这个疑点，所以借此来向周围的镇魔司人示警和求援？
可问题是自己和他见面的时候，他为什么一个字也没提起，还谎称信号是小孩捣蛋误发的？
陆仞犹豫着要不要再去一趟镇魔司据点，找张河问个清楚。
他猜测张河应该是受到了某种威胁，不敢光明正大把真相告诉他。
王旻能做到影响全城百姓的神志，说明他的实力深不可测。
张河或许是担心陆仞没有足够的实力与之匹敌，所以才选择了隐瞒。
记得张河有意识地引导他在城中多住几天，是不是想让他发现这个疑点，然后及时将消息传达出去？
如果是这样的话，自己这个时候更不能去找张河了。
王旻的眼线覆盖全城，他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对方的监视。
“留在城中风险太大，还是赶在天黑之前出城，先把消息传回分部再说，不能让张河的一片苦心白费了。”
陆仞没有自以为是到仅凭他一个人就能解决这场前所未有的危机。
王旻的危险程度，甚至远远超过了险些屠灭山阳城的那头狼妖。
毕竟狼妖只是为了吃人变强，然而王旻的目的又是什么？
陆仞发觉自己根本看不透此人。
他能自如地操控城中百姓的思想，岂不是他要这些百姓做什么，他们都会认真照做？
这可比单方面的屠杀可怕太多了。
时间紧迫，陆仞立刻调转方向，朝城外走去。
这次事件，恐怕连六星镇魔校尉都难以应对，需要请分部的镇魔使出面了！
快到城门时，陆仞发觉街道上空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
这时，一阵阴冷的风迎面吹了过来。
空中飘荡的沙尘迷住了陆仞的眼睛。
他本能的抬起手臂遮挡。
然而下一刻，他只觉视线好像突然黑了下来。
陆仞放下手臂，环顾四周，心中无比骇然。
天，黑了！
要知道，距离他吃午饭的时间也就过去了不到两个时辰而已。
按照正常情况来说，这会儿大概是下午三四点的样子，距离天黑至少还有两个时辰。
可为什么天在这个时候就黑了？
陆仞仰起头，发现苍穹漆黑如墨，绝不是暴雨之前黑云压城的那种自然天象，而是真正意义上的天黑！
陆仞心头一颤，咽了口唾沫后，加快脚步向城门走去。
“站住！”
此刻城门早已紧闭。
一名神色肃穆的持刀守卫拦住了陆仞的去路。
“干什么的？”
陆仞微眯着眼睛，说道：“我要出城。”
守卫冷声道：“天黑了，全城宵禁，任何人不得出入，违令者，斩！”
“这是谁的命令？”
“哼，自然是朝廷的命令。”
不对！
陆仞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他不记得朝廷下发过这样的指令。
不论是县城还是郡城，天黑之后会限制出入没错，可绝不会这般严格，更不可能将违令者当场处死。
既然不是朝廷的命令，那么下达这个命令的人，只能是山阴县真正的掌权者，王旻！
“通融一下可以吗，我有急事。”陆仞塞给对方几枚金币。
然而那守卫竟然直接将金币扔在地上，一副视金钱如粪土的表情，冷漠地拔出刀，指着陆仞说道：“速速离开，否则，死！”
陆仞面露迟疑，一丝淡淡的杀气从他身上弥漫而出。
既然不肯放行，那便只好杀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