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过日子
“嫂子，村里为何这般安静？”
喝过水后，陆仞开始步入正题。
妇人一边将婴儿抱在怀里轻声安抚，一边回答道：
“村里大多数人都出去开荒种地了，有的路途遥远，比如我家那口子，来回一趟太累了，就随身带着干粮，中午凑活一顿就行。
要不是我还要在家带娃，也跟着一起去帮忙了。”
陆仞听后，若有所思：
“听富贵大哥说，村里的怪事是两月前开始出现的？”
“没错。”妇人点点头，将自己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地道来。
“现在村里所有土地都遭了殃，不光是粮食，就连种的蔬菜瓜果也都没能幸免，要么枯死，要么凭空消失了。”
杨彬适才在屋子里转了转，发现灶房的那口铁锅里只有一点清汤寡水的米粥。
还散着淡淡的热气，应该是妇人一会儿的午饭。
“嫂子，你还要喂养孩子，就吃这个恐怕营养不够吧？”
妇人满眼透着无奈：“不吃这个还能吃啥近来村里怪事不断，家家户户的余粮都被盗走了许多，不管藏得有多严实，第二天都能不翼而飞，就像是有一双眼睛冥冥之中注视着我们村子一样。
家里本来就不宽裕，那些粮食是我们家接下来半年的口粮，现在只剩下十来斤米面，也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
说着，妇人轻柔地拍了拍怀中的婴儿，带着一丝哭腔说道：“只是可怜我的孩子，要跟着一起受苦受难。我现在每天都吃的很少，奶水跟不上，娃经常被饿得大哭，一会儿还要给他喂点米汤才行”
“官爷，我听村里的老人说，黑土村是受到了诅咒，这是上天对我们降下的惩罚，是这样吗？”
陆仞神色复杂，无言以对。
他现在还没有实际的证据能证明此事乃田鼠精所为。
况且，是谁干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帮黑土村解决眼前的麻烦。
再这样下去，人心惶惶，加上粮食短缺，村里恐怕要就此绝户了。
说了几句宽慰的话后，陆仞和杨彬起身告辞离去。
临走前，陆仞想留下一些银钱，可转念一想，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对于这户可怜的三口之家来说，给他们钱，远不如送些吃食来得实际。
看到两人的背影消失在村口，妇人好不容易升起一丝希望的眼眸，再一次黯然下去。
果真，还是什么都做不了吗？
离开黑土村，杨彬对陆仞问道：“我们就这么走了？”
“怎么，你还想留下来蹭顿饭？”
“我跟你说正事儿呢，富贵大哥一家那么苦，我们总该做点什么吧？”
陆仞一脸平静：“苦的可不止他们一家，你帮了他们家，村里其他人帮不帮呢？如果不帮，那么富贵大哥一家就会遭到排挤。你所谓的帮，到头来只是害了他们。”
“可是”
杨彬还想说什么，却被陆仞一口打断。
“我们先回去，吃饱喝足了，晚上再过来抓贼。”
杨彬眼前一亮：“你想到对策了？”
陆仞笑而不语。
回到杨柳镇上，两人分道扬镳。
陆仞去采买了一些香料和重口的辣椒。
付钱的时候才猛然记起，他的全部积蓄都给了刘莺。
现在的他，身无分文。
没办法，他只好娴熟地使出了那一招！
赊账！
事实上，前身混蛋事干得不少，却很少会大肆搜刮钱财。
因为只要在镇上，不管走到哪儿，老板都得“卖”他一个面子。
凡是陆爷想要的东西，哪个活得不耐烦的敢收钱！
一个根本无处花钱的人，又何须敛财呢？
拎着几包香料和干辣椒回到住处，他便开始卤起了兔头。
院子里架起一口大铁锅，猛火烧开，加入各种大料和调味品掩盖兔头本身的腥味和妖气。
麻辣兔头是陆仞前世特别喜欢的一道美味，自己在家没事的时候也会学着做一手。
一共有三个步骤，一卤二炸三炒。
卤了一个时辰后，他撕下一点肉尝尝了味道。
虽然不够完美，不过考虑到这个世界条件有限，这样的味道已经相当可以了。
接下来的两道工序就快了许多，在油锅中炸过之后，加入各种干粉调料进行炒制。
“你在干嘛？”
院外一个稚嫩的男童声音传来。
陆仞抬起头，看到元宝又爬上了那棵老樟树，正在偷看他的一举一动。
或许是被浓郁的香气所吸引，让这孩子嘴馋得不行。
看起来，昨夜发生的那件事，并没有在这个七八岁的孩子心里留下什么阴影。
也是，刘莺是一个合格的母亲，尽管活在这妖魔乱世有诸多无奈，可她总是能把自己的儿子保护得很好。
昨晚陆仞击杀王二狗的时候，元宝并没有亲眼看到任何血腥的画面。
加上今天镇上广为流传，说王二狗被妖魔所杀，更是让元宝相信了母亲那套“陆爷只是将王二狗打跑了”的说辞。
孩子的心性是善变的。
娘亲差点被坏人欺负，是陆仞出现将其“赶跑”。
在元宝心目中，陆仞的形象一下子就变得光明伟岸起来。
不过，他内心深处还是有些害怕这个时常被母亲念叨成“浑蛋”的大哥哥。
所以他偷看了许久才终于鼓起勇气开口。
陆仞笑问道：“想吃吗？”
元宝口水都快止不住了，连连点头，怯生生地说了句：“想。”
“叫上你阿娘一起过来吧。”
元宝回了一个“好”字，正要从树上一跃而下。
陆仞又加了一句：“让她去张记酒肆给我打几斤酒回来。”
“噢，知道啦！”
陆仞将兔头的头骨敲碎，掰成一个个小块儿，盛放在一个盆子中。
等了有一会儿，刘莺左手提着新打的酒，右手拉着有些胆怯的元宝，缓缓走入院中。
“来了啊。”陆仞起身。
刘莺淡淡点头，将酒递给了他：“你要的酒。”
“坐吧，一起吃点儿。”
坐定之后，刘莺看着桌上裹满了红油和各种干粉的一块块儿骨肉，眼中闪过一丝茫然。
“这是什么？”
自从那五只兔子精在五仙坡安居之后，杨柳镇周边就再没有人敢养殖家兔，更别提吃肉了。
很多年纪不大的人甚至见都没见过兔子长什么样。
刘莺母子皆是如此。
陆仞自然也懒得解释：“吃就是了，不要多问。”
见陆仞丝毫不顾形象地开始啃食起来，刘莺略微沉默了片刻，拿起筷子给眼馋不已的元宝夹了一小块肉。
一口下去，元宝整个人神采奕奕的，满嘴红油对刘莺说道：
“阿娘，好好吃呀，你也快尝尝！”
刘莺将信将疑地夹了一块带肉的骨头，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确实很美味，肉质也很鲜嫩有嚼劲，就是口味稍微辣了点。
她也没多想，只当是陆仞在山里狩猎的寻常野味。
陆仞一边啃兔头，一边喝酒，特别痛快。
元宝饭量小，吃饱之后就跑出去玩儿了。
刘莺则是继续坐着，直到陆仞吃饱喝足，才起身收拾碗筷。
“我来洗碗吧。”
陆仞看了她一眼，也没推辞。
有个女人顾家挺好的，至少生活中很多琐事不用自己操心。
不过，他很清楚，自己和刘莺的关系保持现状就足够了，不适合再进一步。
因为杨柳镇太小了，他迟早会去更远更广阔的世界闯荡。
刘莺只是一个平凡的妇道人家，留在杨柳镇，把儿子元宝拉扯成人才是她的宿命。
“我出去一趟。”
“晚上回来吗？”
“不回来了，今晚我要去黑土村捉妖。”
“知道了。”刘莺低头刷着碗，眼里闪过一丝淡淡的失落。
陆仞对此毫无察觉，刚走到门口突然想到什么，又连忙折返回来：“嫂子，我上次给你的银两”
刘莺把手擦干，从衣服里摸出一个钱袋。
“都在这儿了，我没动过。”
“我不是这个意思。”陆仞面露尴尬：“这钱是我给你们母子的补偿，既然给你了，就没有收回的道理，我只是先借用一点。”
他从钱袋里拿走一小半的银两，然后又将钱袋递还给刘莺。
见刘莺不肯收，陆仞上前抓起她因为常年劳作，有些粗糙的小手。
“听话，拿着！”
陆仞微笑着将钱袋硬塞到她手上，这才安心离去。
听着那句像是哄孩子的话语，刘莺面色微红，伫立在原地许久。
等到陆仞走远之后，她才回过神，十分珍重地将钱袋揣好。
随后，她看了眼有些凌乱，而且布满了灰尘的屋子，微微叹了口气，言语间带着一丝埋怨：“这么大的人了，也不知道收拾收拾。”
以前，她一直把陆仞当成弟弟一样对待。
直到三年前的那个晚上，当陆仞强硬地填补满她的空虚的那一刻，她才终于意识到，邻居家那个可怜的小男孩，长大了。
到了如今，刘莺自己也弄不清楚她对陆仞究竟是什么样的情感。
憎恨？还是依赖？
或者，比这些还要复杂
索性她也懒得去想，只要日子还能安稳地过下去，能过一天算一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