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 新宁路
辗转反侧到了深夜，他才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下了班他没有给自己任何喘息的时间，马不停蹄赶往新宁路3888号去。
这里是一处农贸市场，车只能找个路边的位置停下，从市场的这头往里看，一眼望不到头，红色的搭棚底下，各种吆喝声传来，底下是潮湿的地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卖菜的摊主为了让菜保持新鲜而喷的水滴落下来，烂了的蔬菜跟肉类由于天气闷热的原因，散发出浓重的味道。
这味道并不会让纪望川觉得厌恶，相反，他觉得这种味道就是生活气息的味道。
从最外侧的摊位走着，路两旁是破旧的小屋，大多是自建房，有的起了三四层楼，而有的只有一个小平房，房子周围写着几号的标志已经全部脱落，他只能一路问着人才找到陈萍的住处。
她住在一间逼仄狭小的平房里，这间屋子不仅面积很小，且十分简陋陈旧。房子的砖墙是用红色砖头砌成的，屋内更是没有经过任何装饰和布置，显得格外冷清和破败不堪。
从敞开着的门外望进去，可以一眼看到最里头的大花圈，那是死人才布置的，最上面还放着一张照片，女孩穿着校服，绑着高马尾，小小的脸上，满是笑容。
他小心翼翼地往屋里探望了一番，然而并未发现屋内有人的身影。
纪望川刚想抬脚迈进去，原本大开着的房门突然猛地被撞开，紧接着一个披头散发、面容憔悴且神色癫狂的女人从里面狂奔而出。
纪望川往后退了几步。
只见这个女人嘴里不停念叨着一些含糊不清的话语，手中紧紧握着一把破旧的扫帚，毫无章法地朝着他胡乱挥舞了好几下。
“天灵灵地灵灵～死！”
女人的这句死说的格外有力，甚至是带着怒吼声，她任由花白的头发糊满了脸上，她握着扫把跟门神一样的站在门口，似乎在保卫一方神名，她昂首挺胸。
这时，从隔壁屋子走出来一个老爷爷，他柱着拐杖训斥了女人一番，“不是说过不能对过路人这样吗？快回家里去。”老人只说了两句话，女人低下头好像知道自己错了，又跑着回了屋里。
“不好意思年轻人！她精神有点问题。”老人看着他，露出一个带着歉意的笑容，纪望川摇了摇头，从口袋里掏出了证件，老人看了一眼猛的愣住，抬头看了他好几下 ，好像要确认他是不是真的警察。
“进来吧。”他语气不似刚刚那么和蔼，变得有些冷淡。
纪望川跟在老人身后进了屋，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的环境，这房子有俩层，里面装修的还算不错，老人给他指了指木制的沙发，自己先走到那坐了下来。
“你是来找陈萍的，是为了什么能跟我说一下吗？”老人手颤颤巍巍的想从桌子上拿杯子。
见状纪望川走了过去，给他拿起来放在他手上，“方便问一下，您老人家跟陈萍是什么关系？”
“她是我哥的女儿。”老人缓缓说道。
纪望川明白了，他组织了一下语言，坐到了对面的沙发上，“我今天来是想问一下，陈萍的女儿周雅，以前有接受过社会人士的资助吗？”
资助这两个字刚说出口，老人忽然变的有些激动，他面色变的铁青，一旁的轮椅也被他撞到了地上，“为什么这么多年了才有人来问这个事情？”
“您是说，当时这个事情没有警察来调查取证吗？”纪望川捕捉到了他话里的关键词，但怎么会呢？
“别说警察了，连个帮助她们的人都没有，这社会是让人失望的社会。从头到尾大部分都是冷漠的看着，那会他们母女还被人威胁着，甚至还有人上门来，那些人高呼着为了正义，却不知道他们眼里的正义有多么的可笑，他们屋子里为数不多都东西全给砸了，当时的情况，很惨。”老爷子说着叹了口气，他好像不想在回忆起那时的事情，脸别向了一边。
“当时，周雅有受到过那人的伤害？”纪望川这句话问的有些小心翼翼。
“有，但是她妈妈已经疯了，我知道的事情也不多，就是小雅是从上07年开始接受那个资助的，她那会还小，那年刚好上一年级。”
“那个什么基金会表示她平时除了生活费，其余的学杂费他们全都包了，我们当时都很高兴，可是好景不长，1一直到16年，她那会读高二，有天晚上跑着回家，我们都很惊讶，因为她就读的那个学校有晚自习，正常来说不会回家，而且她身上全被雨淋湿，她看见我们就哭着说，有人欺负她。”
“我们前面一直问她是谁，她就是一直哭也不说话，后面才说，是一群男人，有人领着她去了一个房间，给的理由是资助你上学的善人想见见你。”
“当时报警了吗？”纪望川问。
老人却摇了摇头，“她母亲觉得这事关小雅的声誉，如果被别人知道了那这一辈子都毁了，在后面，这孩子学也不上了，每天早出晚归，问去哪，她也不说话，我们想着她出去散心也好。”
“就这样，一直到那帮人来家里，说她恩将仇报，说她恬不知耻，说她嫌弃资助的钱少了，这么做是想得到更多的钱财。”
“每个人都说同样的话，那孩子久而久之也觉得自己就是那样的人，她就从楼上跳了下来，这个事情过后，她母亲没两年精神也出现了问题，看见男人就大吵大闹，我想她大概在后悔自己没报警，才让女儿走到这一步。”
老人说完就坐在那，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中。
“我今天来，就是想调查这个事情，如果您相信我，能不能让我去她家里看看，或许能找到有用的东西。”
“都过去这么久了，你们现在才打算认真查？”老人满脸都是轻蔑与不屑之色，他用充满鄙夷和质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纪望川。
面对老人如此锐利的眼神，纪望川并没有退缩或避让，而是略微低垂下头，似乎在沉思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