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塞拉斯的独白
在我父母死后，我继承了爵位。
他们叫我塞拉斯伯爵，这意味着从今以后我也要和上帝的叛徒，也就是反叛军为敌。
在人人都吃不饱的年代，很多人对上帝产生了怀疑。
反叛军的队伍日益壮大，我们势单力薄，很快便落了下风。
那晚，我泡在冰冷刺骨的河水中，心里不由得觉得可笑。
为了一个不存在的东西，拼上自己的性命真的值得吗？
我不知道答案，又或者说我无法说出答案。
毕竟，我已经被架上了高台。
正当我为自己悲哀的人生感到荒谬时，更荒谬的事情发生了。
一个赤身裸体的男人从天而降，溅了我一身水。
我恼怒的看过去，还以为是哪个不知死活的骑士。
但当我看到他的那一刻，我呆住了。
他就像惊慌失措的小鹿一样，埋进水中，只露出那一双黑色的眼眸，莹润透亮，像月亮。
我猛地转身背对着他。
不仅是出于礼貌，更是掩盖一些令人尴尬的反应。
在此之前，我一直认为我喜欢的是可爱的姑娘。
我看着湖面上自己的倒影，问他：“你是谁？”
他没回话，我身后只有潺潺流水声，还有细微的脚步声。
以及穿衣服的声音。
他偷走了我的衣服，我并不着急追上去。
冷静下来之后，我上岸了。
回到营地后，果然看到了被抓起来的他。
我随便找了件衣服穿上，把其他人支走，我把刀抵在他脖子上，再次问道：“你是谁？”
在这种情况下，我必须保证他不是反叛军。
他不情愿的回答：“兰德勒。”
“很不错的名字。”
之后，他又回答了我几个问题。
我松了口气，还好不是反叛军。
我向其他士兵说了关于兰德勒的事情，他们表示理解，反正这种情况下，多一个人，就能多一份力。
他不太会打仗，用久了剑手上磨出了很多血泡。
战场上，游离于生死之间，我发觉自己总会下意识去寻找兰德勒的身影，去确认他是否安全。
一次走神，我的胳膊被砍了一刀，血流不止。
我心想，完了。
在这种环境下受伤，很难治好。
晚上休息的时候，我坐在河边发呆，胳膊已经不疼了，只是凉凉的发麻。
兰德勒找了过来，他说他会治好我的。
我不知道他用了什么药，血止住后，他还往我嘴里塞了两颗长条形的东西。
我从来没见过这种药，黄白色的，吃进去没有一点味道。
他说这是他家乡的药。
我感叹，神秘的东方人，也许这是魔法吧。
很神奇的是，在兰德勒加入我们之后，我们屡战屡胜，把反叛军杀得片甲不留。
在回城的路上，兰德勒经常来帮我清理伤口，换药。
我靠在树干上，他动作很轻，和那群粗鲁的士兵完全不一样，换药成了我每天都期待的事情。
我感受着他的手指在我胳膊上滑来滑去，嗓子有些发干。
我尴尬的抬起一条腿，躲了一下。
兰德勒动作一顿，他说：“塞拉斯，你对我有反应了，为什么。”
我不记得我当时说了什么。
也许是我喜欢你，又或者是我爱你，甚至更直白一些。
我想和你。
兰德勒害怕被别人听见，声音压抑，这种隐秘的刺激感反而让我更加兴奋。
最终的结果很简单，我本来快要恢复好的伤口又裂开了。
兰德勒送给了我一条吊坠，他说这叫做定情信物。
我有些着急，身上没有任何可以回礼的东西，只是羞赧的告诉他：“等我带你回家，我把所有宝石都送给你。”
兰德勒笑道：“你不懂，定情信物只能有一件。”
在这之后，我和兰德勒之间的举止越来越亲密，其他人也不难猜出我们发生了什么。
回城之后，莫德城的人热烈的欢迎了我们，并且举办了篝火晚会。
我高兴地向大家介绍我的爱人——兰德勒。
他们真诚的祝福我和兰德勒。
甚至神父还亲自带兰德勒沐浴上帝的圣光。
兰德勒回来后，我高兴的迎接他，却发现他情绪并不高。
我问他发生了什么，他只是说也许是有些不适应这里的环境。
我没再追问下去，这是我做过最后悔的一件事。
在那之后，莫德城出现了很多发热的病人。
我担心兰德勒也会被传染，让他不要出去。
但我没想到，最先感染的是我，我陷入了昏迷。
不知过了多久，我再一次醒来，只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他们簇拥着我欢呼，高兴我终于醒了过来。
我沉睡了太久，但还是不忘第一时间找兰德勒。
医师却告诉我，兰德勒为了救大家英勇牺牲了。
我下意识干呕，想把喝下去的血吐出来。
我喉咙里满是甜腥味，滑腻腻的，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他们分尸了我的爱人，甚至还慷慨的分给了我。
他们烧毁了一切，我什么都没有。
除了胃里的他，还有脖子上的吊坠。
我还没来得及送给他，我的定情信物。
在知道真相后，我疯了。
我想杀了莫德城的所有人，包括我自己。
也许是我的恶念太强，真的引来了恶魔。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恶魔，因为他有着和我一样的面容。
他赐予了我无尽的力量，足以杀死一切，却无法杀死自己。
他给了我时光回溯的能力，却无法救回我的爱人。
但这一切都是有代价的，恶魔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他说再过一阵子回来告诉我他的条件。
我认为他才是仁慈的“上帝”，毕竟他真的听到了我的求助。
而非那个虚伪的上帝，漠视一切，众生平等。
恶魔说他叫亚巴顿，我知道他是骗我的，因为他每次和我说的名字都不一样。
我守着这座空城，不知过了多久。
亚巴顿说要给我看点有意思的东西。
我不以为意，在兰德勒走后，世间一切都是那么的无趣。
那是一段我沉睡时的记忆。
我以兰德勒的视角经历了一切。
偶遇、心动、激情、鞭打、凌辱、垂危。
我看的越发愤怒，但当看到最后的那一刻，如坠冰窖。
我听到了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声音，冰冷又带着欣喜。
“恭喜宿主成功通关！”
兰德勒从一开始就在策划最后的离开。
一切都是假的，只有我的心，在真实的跳动。
亚巴顿戏谑地看着我的表情：“怎么样，很有意思吧。”
我露出了他所期望的愤怒神情，心里却留了一丝怀疑。
亚巴顿说，别担心，他会回来的。
这次，亚巴顿向我提出了条件。
如果兰德勒回来了，只要我留住他，这里的一切都不会变，再也没有人打扰我们。
但如果兰德勒再次离开，一切都会消失，包括我。
……
莫德城不知何时突然出现了一批又一批的玩家。
我不动声色，寻找着兰德勒的身影，和那个熟悉又冰冷的声音。
不是。
不是。
全都不是。
终于，我找到了他。
兰德勒，我满口谎言的爱人。
不过，他看起来不认识我了。
我很生气他的欺骗，但又会因为他的靠近而雀跃。
我不确定他到底是不是忘记了我，因为他曾欺骗过我。
我不敢相信。
我看着他像那些玩家一样，拼命探索真相。
但真相，你最清楚不过了，不是吗？
我将他拉入幻境，让他亲眼看着我血洗了莫德城。
我看着他恐惧，害怕，却又不得不委身于我。
我本该感到畅快，但并没有。
我还是喜欢他，一点都恨不起来，也许他是有苦衷的？
又或者是亚巴顿欺骗了我？
总之，我很难真的对兰德勒生气。
我暗中帮助他寻找真相，尽管他这么努力是为了逃离我。
莫德城的一切都是我创造出来了的，包括那条恶龙。
那条魔龙夹杂着我的感情，恶念占了多数。
兰德勒如此玩弄我的感情，我本应该让魔龙杀了他。
但他叫了我的名字。
兰德勒在呼唤我，我无法抵抗。
我杀死了自己的恶念。
自此之后，我对他只有爱意。
兰德勒很聪明，带着那群人很快就收集到了不少线索。
我知道他去找了那个小孩。
那是我留给兰德勒的选择。
是要留下来，还是又一次离开。
兰德勒再一次欺骗了我。
我控制不住惩罚了他，本来是想吓唬他。
他也如我想的一般，报复了我。
兰德勒温柔的捂住我的眼睛，却又凶狠的将匕首一次又一次的刺入我的心脏。
我在心里问自己，他是不是真的不曾爱过我。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我很高兴，他杀我的时候手抖了。
这表明着，兰德勒舍不得我，他也有那么点爱我。
我看着他手抖的烧伤了自己，无奈的帮了他一把。
他又一次偷走了我的衣服。
我看着他坐船离去，看着他得知自己被欺骗后的愤怒，和内心的挣扎。
我更高兴了，他是爱我的。
我没有那么好心，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放他离开。
我想回溯时光，将他和我一同困在这里，这是恶魔留给我的底牌。
但我又不忍心，他这么鲜活的人，本应像风一样自由。
我缩回了属于我的阴暗世界，目送他离开。
但我性情恶劣，我不想就这么让兰德勒忘了我。
更不想被一个恶魔玩弄于股掌中。
我引爆了整个城市，我献祭了自己。
我听到了恶魔愤怒的叫声，也看到了他眼中的悲伤。
抱歉，用这么卑劣的手段让你记住了我。
我想是我做的不够好，又或者在我没照顾好爱人情绪的那一刻，我就彻底失去了兰德勒。
再见，楼风眠。
你这个连真名都不愿意告诉我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