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借刀杀人
富强布厂异军突起，受到富强布厂冲击的，可不仅仅是应天府一众织布手工作坊，还有各大买布的商行。
卖布的商行其实是布业这条产业链中的最大获利方。
可是现在，城北那家富强布厂产出的布不仅质量好，布幅大，而且价格便宜那么多，所以压根就不愁销量，百姓们去到厂里排队买布，目前的状态是产多少销多少，压根就不经过他们的手。
而且现在入秋了，天气转凉，百姓们对于布匹的需求量在增加。
但是，布行却是一匹布都卖不出去。
门可罗雀。
这个词可以精准的形容应天府各大布行的情况。
布行老板比之以家庭为单位的手工作坊要有钱得多，相应的，关系网也更加的强大。
衣食住行。
穿衣从来都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所以就是一些权贵子弟也有参与到布行的生意当中。
各大布行的老板们各显神通，多方打点关系，希望能够有办法摆平富强布厂……
……
胡惟庸府上。
“胡大人，城北富强布厂的事，您都听说了吗？”中书省御史涂节对胡惟庸说道。
胡惟庸点了点头。
现在应天府人尽皆知的事，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涂节继续道：“因为城北那个富强布厂，现在整个应天府，除了他们家之外的棉布，全部都滞销了，贾老板他们的顺泰商行也一样。”
“昨晚贾老板来找我了，说是之前从手工作坊那里收购来的上万匹棉布，原本是想囤起来，在入冬后赚一笔的，但是现在全堆在仓库里，照这样下去，恐怕要全部烂掉了，他让我帮忙求您，无论如何都想办法救救他，日后必有重谢！”
“知道了。”
胡惟庸抿了一口茶，并没有太多感情波动的回了一声。
胡惟庸长袖善舞，在京师人脉很广。
自杨宪被诛后，中书省能够办事的人其实不多，李善长老了，汪广洋又过于稳重自守，而胡惟庸则是自觉奋进，所以渐渐的胡惟庸就出头了，取得了朱元璋的信任，而且他办事也愈发的小心谨慎，愈发博得朱元璋的宠信。
现在他已经不想再去理会坊间之事，以免出现对他不好的声音。
胡惟庸不用看也知道。
涂节这是收了贾发不少好处啊，所以这才硬着头皮来递话。
涂节眼珠子转了转，压低声音道：“贾老板说，那批布……贵公子也有参与其中。”
“哼！”
说到独子胡存智，胡惟庸终于有了点反应，鼻腔了发出一声轻哼。
胡惟庸的独子胡存智不学无术，在朝廷里谋不了一官半职，整日里和那些富商厮混在一起，花天酒地，不过跟着那些富商倒是赚了不少银子，所以胡惟庸也懒得去管他。
没想到这一次却栽了跟头。
胡惟庸悠悠道：“好了，你去跟贾发说，我知道这件事了。”
“好，那下官告退！”
涂节告退后，胡惟庸当即就把胡存智叫了过来。
“你跟人家囤布了？”
“是啊！”
胡存智点头，大大方方的承认，承认完还不忘安慰自己的父亲：“爹，你不用担心，明天我就找人把城北那厂砸了！”
“你……”
胡惟庸怒火噌的一下子就上来了，指着胡存智，怒其不争大骂道：“你猪脑子啊你！我胡惟庸一世英名，怎么就生出你这个蠢钝如猪的儿子来！”
胡存智被骂傻了，懦懦道：“爹，怎么了？”
“怎么了？！”
胡惟庸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你去把人家厂子砸了，人家不会报官吗？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只要报官之后就有可能查到我的头上，一旦查到我的头上，就会落人口舌，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为父的紧要关头啊！”
“现在李公年事已高，宰相之位很快就会空出来，为父一生的努力就看这段时间了，要是有什么不好的话语传到皇上的耳朵，你说皇上怎么看我？”
“算为父求求你，你安分一点，别给我惹事了！”
胡惟庸给儿子取名胡存智，就是希望他能和自己一样有智慧，但是后来他发现，愿望和事实往往都是存在有偏差的。
“爹，那伱说怎么办？”胡存智委屈的嘟囔道：“不囤也囤了，难道说就让这些布烂在仓库里吗？”
“哎——”
胡惟庸长叹了一口气，用手指了指脑袋，道：“用你的脑子想一想，整个应天府，受影响的只是你一個人吗？首当其冲的是你吗？你为什么非要傻乎乎的去当那个出头鸟呢？！”
闻言，胡存智原本暗淡的目光亮了一下。
他不是明白胡惟庸的意思，而是知道胡惟庸要提点他了。
果然胡惟庸还是舍不得他这个儿子呀。
胡惟庸情绪平复了一些，道：“首当其冲的是那些手工工坊，他们底子薄，一旦生产出来的布卖不出去，他们就得饿死，所以只要轻轻的煽风点火，他们的愤怒就会像燎原之火一样，恨不得把那个工厂烧了！”
“你就静静地看着，这件事一定会有人去做的！”
“到时候你们那个贾老板再让涂节为民请命，参上一本，就说富强布场扰乱市场，搞得民怨沸腾，皇上最见不得的就是民怨了，大手一挥，彻底除了他们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好！”胡存智拍手叫好：“好一招借刀杀人！”
“父亲大人高明！”
胡存智佩服得五体投地。
面对儿子发自内心的恭维，胡惟庸倒是颇有几分得意的捋了捋胡子……
……
另外一边，就是徐达的府上也受到了这场风波的波及。
“晴儿，你怎么了？”
徐妙云问向贴身丫鬟晴儿。
一向活泼开朗的晴儿，这几天不知道怎么了，总是心不在焉，愁眉苦脸的。
“哎——”
晴儿长叹了一声，道：“小姐，你听说城北有一家棉布工厂生产的布卖得很便宜的事了吗？”
“听说了！”徐妙云点头道：“我听说那里的布真的便宜了很多，而且布幅还大，质量也不错，对了，怎么没见你去抢？”
平日里，晴儿最喜欢凑热闹了，但这一次，晴儿却意外的没有去凑这个热闹。
“我怎么可能去抢？”
晴儿情绪消沉的道：“小姐，你不知道，因为城北的布又好又便宜，所以现在我姑姑和姑父辛辛苦苦织出来的布，都没有人买了，如果再这样下去，他们……他们饭都吃不起了，想要改行，但又不知道做什么……”
“现在，像我姑姑姑父这样的还有好多人，他们现在商量着，一起去找那个厂的东家讨一个说法，但是他们没有文化，也不知道怎么跟人家说，又害怕对方报官被官府抓进去，毕竟大家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被抓进去关几天，家里的老人孩子怎么办？”
说着说着，晴儿的眼泪都忍不住流了出来。
“还有这样的事？”
徐妙云闻言不禁皱眉，沉默了片刻，道：“走，我跟你一起去看看！”
“真的？”
听说徐妙云要一起去，晴儿破涕为笑。
徐妙云被称为“女诸生”，而且出身将门，虽然是女子身，但是在应天府却颇有一些威望。
有了她帮忙，一切都将会好办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