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先生终于又上课了！
“陈标同学，这么晚还来，是有什么事吗？”
杨炎将朱标请进屋。
朱标进屋后，也不拖泥带水，直接开门见山道：“是的，出事了，朝廷现在出了一件很棘手的事情。”
“哦？”
杨炎露出好奇的神色。
朱标将山东河南两省受灾的事情娓娓道来。
听罢，杨炎沉吟片刻，道：“还记得我以前教你们的学问吗？任何一件事物都会有矛盾，矛盾贯穿每一件事物发展过程的始终。”
“所以，想要解决一个复杂的事情，首先，我们要找到主要矛盾，牵牛要牵牛鼻子，抓住了主要矛盾，然后我们才能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从实际出发，找出解决矛盾的正确方法。”
朱标眼神一亮，重重点头。
来了。
那种熟悉的上课感觉终于又回来了。
先生终于又要开始上课了！
朱标心神不由得一阵激荡，摆了摆衣服，正襟危坐，聚精会神，侧耳倾听。
杨炎道：“山东河南两省受灾，急需朝廷赈灾，但即使朝廷紧急调运了军需粮草，还有国库所剩库银，但仍旧不够，再加上受灾两省以及周边省份粮价大涨，更是让原本就不够的赈灾粮款捉襟见肘，雪上加霜，这是现在的情况，对吗？”
杨炎将情况复述了一遍，朱标点头。
“好，那我们现在就来分析一下这个事件中的矛盾所在。”
杨炎道：“两省受灾，急需赈灾，但朝廷的能够拿出来的赈灾钱粮不足，这是我们从表面上能够看到的矛盾，对吗？”
朱标继续点头。
杨炎继续道：“赈灾无非钱和粮，但归根结底，还是粮食，钱最终还是要转化为粮食，有了粮食，就可以顺利解决一切问题，救济灾民也好，修整河堤也好，重建家园也好，没有一顿饱饭解决不了的。”
“但是你想想，受灾两省市面上是真的没有粮食了吗？”
朱标摇头道：“不是，市面上不是没有粮食，而是只有高价的粮食，现如今，受灾两省和周边各省的粮价纷纷上涨，不仅灾民买不起粮食，就是朝廷的拨出的八十万两库银恐怕也买不起多少粮食。”
杨炎再问：“那么，这些粮食都在谁的手上？”
朱标不假思索，回道：“在各地的地主乡绅的手上。”
“不错！”
杨炎点了点头，继续道：“还记得我以前给你们上课的时候讲过的一个故事吗，一个普通老百姓张三，是如何一步一步沦为佃农的嘛？”
“记得。”
朱标点头，他当然记得这个印象深刻的故事，只是他不知道杨炎为什么突然提起这個。
杨炎道：“许许多多张三的故事，现在正在山东河南受灾两省上演！”
“遭遇了天灾，张三一家子青黄不接，想要自救，就必须要跟有粮地主乡绅买高价粮，但是他有钱吗？他没钱，就算有也买不了多少高价粮，所以他只能借，借高价粮度过天灾，如果有幸度过天灾，那么为了还高价的粮钱，只能将自己家里仅有的田地抵押出去，从此成为无田无地的佃农。”
“天灾之下，饿殍遍地，上百万灾民嗷嗷待哺，树木草皮，甚至观音土都啃光，朝廷为了赈灾亦是焦头烂额，而地主乡绅却是依靠天灾，非但没有受到损伤，反而完成了进一步的土地兼并。”
一番话让朱标面色凝重。
对于赈灾，他来之前苦思许久，倒是没有想到杨炎以前说过这个学问，土地兼并往往是发生在灾年。
可是这与赈灾有什么关系吗？
这时，杨炎同样是问道：“到这里，你发现了什么没有？”
朱标沉思良久，依旧是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得拱手道：“还请先生赐教！”
杨炎也不多加责怪，毕竟杨炎以前教给他们的是理论，这是第一次将理论应用于实际之中。
杨炎道：“朝廷赈灾粮款不足和灾民嗷嗷待哺的需求，这只是次要矛盾，这一次的主要矛盾，其实还是在有粮的地主乡绅和无粮的灾民这两个阶级上面。”
朱标陷入了思索当中。
他一下子仿佛回到了三年前在太平府学习的时候，那种感觉让他既熟悉又享受。
思考片刻后。
朱标道：“先生的意思是说，造成今天这个棘手局面的，最主要原因还是因为粮食集中在地主乡绅的手中，而有粮食的他们非但不去救济灾民，反而还想着趁机抬高粮价，兼并百姓们的土地。”
“不错！”
杨炎给了他的学生一个赞赏的眼神，道：“找到了主要矛盾，我们下一步就可以尝试去找出解决矛盾的正确方法。”
朱标目光湛湛，认真听讲。
而杨炎并不急，问向朱标：“如果你是这一次代表朝廷赈灾的钦差，你已经找到了主要矛盾，你会怎么去寻找解决之道？”
“如果是我？”
朱标想了想，道：“粮食在地主乡绅的手中，所以朝廷必须想办法从他们手中把粮食拿过来，给到无粮的农民，这样才能实现赈灾的目标，可怎么拿呢？”
“朝廷可以要求地主乡绅们捐赠粮食赈灾，但地主乡绅们必然会敷衍了事，拿出一小部分粮食来糊弄朝廷，说他们就剩这点粮食了。”
“可如果，朝廷派兵强行抄家，将他们的粮食抢过来，那样得话，一定会引起受灾两省及周边省份的地主乡绅的强烈反抗，甚至会因此搞得全国各省的地主乡绅们都人心惶惶，一个不好就要发生动乱……”
朱标一时间走进了思维胡同，陷入了两难的境地，露出思而不得的痛苦表情。
“分析得很好！”
不想杨炎却是再次给他这个曾经班上的学霸给予肯定。
朱标虽然没有给出答案，但他说得不错。
灾民是要救，但朝廷也依旧要依靠地主乡绅，不可能因为救灾儿去把地主乡绅都给得罪死了。地主乡绅可是封建社会重要的阶级，而且是这个阶段社会上最有力量的一个阶级。
到了后面满清，地主乡绅甚至是一股连朝廷都要依靠的力量。
杨炎看着苦思的朱标，也不让他煎熬太久，开口道：“就如你所说，朝廷想要以较小的代价从地主乡绅们的手中拿到粮食，确实很难，但有一个人却可以。”
“谁？”
朱标目光灼灼，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
“灾民！”
杨炎的话音落下，朱标的目光陡然一亮，但很快又暗淡了下来。
“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先生的意思是，让灾民去抢地主乡绅的粮，可是那样不就是放纵灾民暴乱吗？”
“上百万灾民，若真酿成民乱，恐怕朝廷也不好收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