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从我有记忆起，我的身体就一直是这样了。”
世人常说，久病成医。
星野修吾比任何医者都要清楚自己的身体情况，比任何人都要明白他身体的病弱程度。
哪怕是作为近侍的加州清光，也只是以为，自己只有在动用力量的时候才会吐血，平日里顶多只是有些虚弱。
然而，并不是这样的。
实际上，他每时每刻不在接受着病痛所给予的折磨。
它肆无忌惮地折磨着他的身体，就连在睡梦中都不曾放过他。
只是他已经习惯了而已。
在一开始并不习惯掩饰自己的痛楚，就连露出笑容都是万分艰难的事情，而现在却可以云淡风轻地与人交谈，从脸色上完全无法看出他被剧烈的痛楚所折磨着。
这样的痛楚，让常人难以忍受，也许死亡才是一种真正的解脱。
但是，这对于星野修吾来说，是不可能的。
无论多么地难受，无论是多么地疼痛，他的身体也不会因为这样的原因而「死去」。
“这不可能！”
蝴蝶忍惊愕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回忆，星野修吾微微阖了阖眼，将眼底复杂的情绪掩去，唇边勾出无意识的笑容：“忍小姐，事情的确就是这样没错。在下正是以这样的残破不堪的身体，一直走到现在的。”
死？
并不会。
「死亡」是不被允许的。
他的身体永远保持在「死亡」的临界点，病痛只会让他陷入到更加绝望的痛苦中，却永远不会让他死去。
对他来说，「死亡」这件事，近在咫尺，又遥不可及。
“曾经因为想尝试过会不会‘过劳死’，所以才修炼了剑技和其他乱七八糟的技能，结果也失败了呢。”星野修吾用着仿佛事不关己的声音说道。
众人都被星野修吾的话震惊地不知道作何反应。
不知道是应该感叹他能以这样的身体活了这么多年，还是应该感叹他就算是身缠重病，竟然还能够将剑技修炼到登峰造极。
“这难道也是……诅咒吗？”
最后，还是产屋敷耀哉打破了这可怕的沉默。
鬼杀队以猎鬼为己任。然而除了身为领导者的产屋敷一族和九柱之外，都不知道一项被隐藏起来的秘密。
鬼王，鬼舞辻无惨。令人陷入到绝望之中的万恶之源。
在千年之前，产屋敷家族与鬼舞辻无惨有着血缘关系，鬼舞辻无惨成为鬼之后，产屋敷一族就受到了受到了诅咒。
生下的孩子，特别是男孩，全都体弱多病，没过多久就会夭折。
这样的状况持续了很久。
后来，为了不让血脉断绝，产屋敷一族听从了神主的建议，代代都与神官一族的女孩结为联理，以这样的方式延续了后代的性命，但也只是将寿命苟延残喘到了不到三十岁而已。
所以，在听到星野修吾的叙说后，产屋敷耀哉也想到了类似的可能。
“诅咒？”星野修吾闻言愣了愣，他的脸上流露出了一种有些古怪的笑容，不过还没等人察觉到什么，便将其掩饰了下去。
“不，这并非是「诅咒」。如果只是诅咒的话，是可以祛除的。”
星野修吾淡淡地笑着，他似乎想到了什么，鸢紫色的眼瞳中泛起几分怀念的神色，“这是「代价」。”
“「代价」？”
这是什么意思？
星野修吾的话，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他的身上。
是什么样的「利益」，才要让他付出这样痛苦的代价？
然而星野修吾却没有想要再继续说下去的意愿了。
他抬起手，将食指抵在唇边，做了一个保密的姿势：“这是秘密哦。”
既然本人不想多说，其他人只好不再多谈，只是眼里的好奇之色是怎么都无法掩饰的。
“所以说，如果忍小姐可以帮得到我的话，麻烦帮我配制一些让我不会那么难受的药物吧。”星野修吾面带笑意地看着面前身材娇小的少女，声音轻柔地说道。
虽然他已经习惯了忍受痛苦，但是不论怎么说，没有人会喜欢那种感觉的。
“这件事就交给我吧。”
于是星野修吾就被蝴蝶忍架到了蝶屋，完全没有任何拒绝的余地。
蝶屋是鬼杀队专门设立的医疗部门，为受伤的队员提供治疗与复健,护理人员大多数是由没有剑术才能的队员构成。
星野修吾甚至还在这里看到了那位跟在产屋敷耀哉身边的剑士。
他在面对兽鬼之时所受的伤极为严重，要修养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恢复。
“除非万不得已，请星野先生不要再动用剑技，麻烦请对自己的身体友好一些。”蝴蝶忍一边给星野修吾配药，一边用着语重心长的语气说道，“就算是如星野先生所说，这样的病痛并不能让你……”
她语气顿了顿，眼中还是有几分不敢置信之意。
明明身体都已经破败成这样，却还坚持着未曾死去，这在医学上根本完全解释不了。
“总之，星野先生，”蝴蝶忍摇了摇头，将自己的疑惑甩到了脑后，充满耐心地嘱咐道，“如果配的药用光了，就来蝶屋就好。就算我不在，其他人也可以帮忙配制的。”
“嗯嗯嗯！请放心地交给我们吧！”围在蝴蝶忍身后的少女点头如捣蒜，望向星野修吾的目光里充满了难以掩饰的迷恋。
她们从来都没有见到过这么漂亮的人！
“我一定会好好监督主人的！”加州清光将蝴蝶忍递过来的药瓶仔细收好，信誓旦旦地说道。
作为主人的近侍，而且现在主人身边就只有他一个刀剑付丧神，他一定要照顾好主公才是。
要是被其他人知道自己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那也实在是太丢人了！
“你们也不必太把我当成病人看待啊……”星野修吾无奈地说道。
明明他自己都已经习惯了，结果却被人这样悉心呵护了起来，含在口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掉了，实在是有些不太适应。
“你明明就是个病人！”蝴蝶忍和加州清光异口同声地说道。
还想挣扎一下的星野修吾：“……”
这样“水深火热”的日子持续了几天之后，星野修吾终于忍不住跟产屋敷耀哉诉苦，然而这样的苦恼在他那里也没有得到哪怕一丝一毫的同情。
脸上带着令人舒适的笑容的鬼杀队主公也对他进行了一番谆谆告诫，只是那表情怎么看怎么都像是把星野修吾当做了同病相怜的伙伴。
想起产屋敷耀哉起大早来处理公务，星野修吾顿时秒懂，恐怕产屋敷耀哉这样兢兢业业的工作方式也没少受到专门的照顾。
于是两个病人就相对无言了。
一个是自己不当回事，一个是不得不勉强自己，待遇上倒是诡异得重合了。
星野修吾不禁莞尔，将空了的茶杯满上，轻声道：“还是喝茶吧。”
“报告！报告！”就在两人一同享受着静谧时光之时，鎹鸦扑棱着翅膀落在了窗檐上，发出尖锐的叫声。
“有甲级剑士发现鬼的踪迹！有鬼的踪迹！是中级鬼！请求支援！”
鎹鸦沙哑的喊声仿佛刮在耳膜上，急切地将剑士的消息传递：“请求支援！”
产屋敷耀哉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