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扶清旧梦
春日燕池，阳光正穿过林间，稀稀疏疏地洒在林下的酒桌上。
扶清王举杯，对席间的六国来使畅快道：“今日得诸位在此，是我扶清王室的荣幸！”
王座旁的上官琬身着藕色华服，乌黑的头发挽成高高的发髻，髻上簪着珠花钗子，上面长长的垂着红珊瑚珠子串的流苏。
“听闻公主生时有祥云高照、喜鹊腾飞之吉兆，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我道田长皇子聪颖，又有经世之才，愿与公主结为连理，寓我道田与扶清永结同心！”
“我盍武善战，与公主结为良配再好不过！”
“瑶国与扶清世代交好，陛下也可多做考虑呀！”
“陛下，我辟水皇族才子甚多，若公主能嫁，愿以城池献之，为公主封地！！”
觥筹交错，碰撞声撞破山间的鸟鸣。
上官琬满心想得却是离开，做公主有那么多的礼仪，那么多不能去的地方。
“庳车软舆贵公主，香衫细马豪家郎。母后是瑶国倾国倾城的公主，一生聪颖有才，嫁得我父王，在扶清享得无限风光，可惜养出本宫这个无才无能不学无术又任性贪惰的长公主。”上官琬与自己的侍女自叹。
上官琬觉得没人能真的懂她，被定下的婚姻，被定下的人生，好像笼中的金丝雀一样。
直到被上官褚华推进燕池池水的后，上官琬遇见了扶清国的护国将军叶沐。
那位高大沉稳的男人从池中救出上官琬。上官琬看到了和燕池池水一样的明净清澈的眼眸。
“叶将军！”“叶将军？”少女的笑颜开始晃在那位将军的眼前，“叶将军你看，我给你画的画像，怎么样，像吗？”“叶将军，今日本宫想去外头逛逛，你保护我呗？”
上官琬开始缠着这位叶沐，可是上官琬逐渐开始明白，叶沐并不喜欢她。
乞巧灯会站在城墙的时候，叶将军聊的却是城下的百姓。
城楼上的微风吹过二人的发丝，少女微微抿嘴，偷偷转头瞥向右侧站着的高挑将军，他的眸子里映着闪烁的灯火，脸上是沁人的笑意。
“臣很喜欢在此处站着。”叶沐自顾自说起来，“在这里，可以看到扶清国的每一个人，活生生的每一个人。”
“殿下您看，那个女子在买花灯，那个老孺正背着孩子出来看灯，那个男子正出来摆摊、叫卖吆喝。”叶沐说着，一一指着那些人所在的方向，“臣、以及万千同臣一样的人，包括陛下，正守着他们的平安与喜乐。”
乞巧的灯会华丽，城下的街上满是男女老少、杂耍艺人，熙熙攘攘也吵吵闹闹。
“殿下说自己不想习书，可殿下可曾想过，书中的知识不仅仅是为了见世面，更是为了以后可以护佑更多的人——”叶沐道。
上官琬知道叶沐为什么这么说，因为几日前，上官琬刚被夫子罚完抄写，捏着酸痛的胳膊出来撞见叶沐时候，他问她为什么不努力读书，便不用如此辛苦了——
“努力？努力能让本宫逃离扶清国吗？”上官琬反问。
“努力能让您习得更多的知识，日后——”叶沐道。
“日后，好嫁与一个不爱也不相识的人，然后在知道天地广阔却不能往的痛苦中活一辈子？”上官琬的语气带着些许喑哑。
许多火星飞来，烈剑般划破了天空。
“不好了——彦国军攻来了——”惊叫声响彻城内。
叶沐拉着上官琬跑下城墙，万千火羽化为箭矢落地，周围的布衣中箭，落在地上的尸身染红了地砖。
城门被撞开，大队的骑兵攻了进来。
叶沐从一旁牵来战马，拉着上官琬上马，随后去往王宫。
二人刚闯入宫门，便听见了“王上驾崩——”的消息。
“琬儿！”扶清王后从宫墙里冲了出来，拉住上官琬，又和叶沐道，“快过来！”
几人弯弯绕绕穿过宫墙，跑到王后的寝殿里，扶清王后又不知从哪里摁下什么机关，寝殿地上便开了一个洞口。
洞口后有石阶通往地下的什么地方。
寝殿外传来彦军的声音：“皇后就在此处！”
嘈杂的兵器声在身后叮叮当当地响起。
“快进去！”扶清王后将上官琬和叶沐推了下去。
上官琬透过洞口，看到自己的母后头戴金色的凤冠，穿着华丽的衣裙，一双极美的脸庞上透着她从未见过的柔情：
“琬儿你的人生能和我不同，我没有选择，但你不一样——”
她从头上拔出一根金色的点珠钗子，狠狠刺向自己的脖颈，鲜血迸出，流淌在颈间，也从她微笑的嘴角流出。
“母后！！”上官琬惊叫出声。
洞口的门一下合上。
上官琬还未明白面前的一切，就被叶沐领着走向身后的密道。
“殿下，我们快走吧！”
叶沐从一旁拿起一束火把，护着上官琬从密道逃脱。他们匆忙走了许久，出了密道，便是后山。
在那里，隔着树林的间隙，可以看到王城内的火光和横尸。
穿着军甲的士兵举着彦国的旗帜，向周围惊慌逃窜的布衣无情地挥刀。一间间楼阁居所上冒着赤色的火光，尾端拖着乌黑的硝烟。
那一个个军甲在火中闪耀，如蛀虫般步步吞没扶清国的街巷。
叶沐站在林下，看着远处的一切，更加攥紧了拳头。
上官琬怔怔看着眼前的一切。
“他们在这里！”
身后传来声音。
是彦国军，大概四十来人的队，似乎是发现了刚刚从密道中逃脱的二人，拔刀冲了上来。
他本能地拔出腰间的剑，“殿下小心！”而后冲上前去厮杀。
上官琬看着面前叮叮当当的刀光。
叶沐一人敌众，未占下风，他将敌人厮杀殆尽，却也有些力竭。
上官琬上前扶住踉跄的叶沐，他的眉上有刀划过的擦伤，流着血，脸颊还溅到敌人的血迹。
“叶沐，我们快走吧。”上官琬关切道。
“不，公主您走吧。”叶沐却站起身，松开上官琬的手，用手粗糙地擦了擦脸上的血渍。
“将军，原来您在这里！“远处出现了一位扶清国的士兵，他骑马过山林，见到叶沐，从马上跳下，焦急道，“城中的情况不太好，我们的人已经所剩无几了——”
“把马给公主——”叶沐牵过马，将上官琬一把抱起到马上。
“什么意思？”上官琬还没明白过来。
“殿下，臣已经失去了救下陛下的机会，不能再失去救下百姓的机会。”叶沐的表情带上些许凝重，“殿下您一定要活下去，总有一天，您要为扶清死去的人们报仇。”
“臣知道您很厉害，您可以活得下去，可以让更多的人过上更好的日子——”叶沐道。
未等上官琬反应，叶沐突然朝马屁股一拍，上官公主便连人带马地离开了。
“叶沐！你混蛋！我不会骑马啊啊啊啊啊啊——”上官琬的惊叫响彻山林。
叶沐笑了笑，对身后侍从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