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同睡
见她神色诚恳,顾河心中的不快稍减,板起面孔,摆出一副长兄的姿态训诫:“贤妹,此物危险,往后勿要随意使用,以免伤及他人,那便不妙了。”
“是,是,兄长言之有理。不过,兄长不打算即刻启程吗?天色已晚,小妹还需准备晚饭,家中粗茶淡饭,不便挽留兄长共餐。”林寒霜上前一步,手中的半截扁担轻轻摇晃。
顾河望着那扁担残骸,莫名感到膝上痛感加剧。
心中暗自思量,若不离去,恐怕林寒霜手中的扁担会毫不犹豫地再次招呼过来。
他艰难地咽了咽唾沫,戒备地瞥了林寒霜一眼。今日虽未达成目的,却也无妨,来日方长,他誓要再访林寒霜面前,多言几句关于顾祯鸣之事。
他不信,世间女子能有如此宽宏大量,
容忍夫君在外另结新欢?
“那我便不再打扰。二弟,改日兄长再来看你,切记兄长之言,贤妹乃良善之人,望你能与她和和美美地生活。”顾河拱手作别,又转头,语带深意地对顾祯鸣叮嘱。
顾祯鸣紧握双拳,心中只想给顾河一番教训。
顾河见顾祯鸣与林寒霜皆不甚欢迎自己,膝伤又隐隐作痛,腹诽一声,狼狈地转身离开。
林寒霜冷哼:“何等货色。”
早知顾河非善类,却不料,竟是个懦弱之辈。
顾祯鸣望着林寒霜的神情,犹豫片刻,终是开口:“家兄胡言乱语,望你莫放心上。”
“我为何要放心上?”林寒霜侧首,疑惑地望向顾祯鸣。
顾祯鸣一时语塞,心下憋闷。
然而,他只能自责,不能怨旁人。
若非这三年来,自己的冷漠伤透了林寒霜的心,她又怎会对他如此冷淡?
“霜儿,我深感歉疚,这些年,是我……”顾祯鸣欲言又止,尽管艰难,终究还是开口致歉。
若董力等人再见此景,定会瞠目结舌。
毕竟,他们家主何时这般低姿态与人交谈?
他何时如此向人道歉?
林寒霜并未回应,只是深深望了顾祯鸣一眼,转身步入厨房,继续烹饪。
不多时,四碟菜肴一汤已成,今夜食鱼汤,顾夕月一见便欢喜不已。
见顾祯鸣归来,小姑娘笑得合不拢嘴,远远地,那清脆笑声已入耳畔:“爹爹!你回来啦?”
“真是太好了,我们一家又能团聚了!”
林寒霜望向女儿,瞧着她明媚的笑容,不由自主地一同笑了起来。
而顾祯鸣则借着烛光,怔怔凝视着林寒霜的容颜。
她似乎更加娇艳动人了几分,是错觉吗?
用罢晚膳,林寒霜替顾夕月净了面,拭了身子,又备了浴汤,待自己梳洗归来,顾夕月正与顾祯鸣细语交谈。
林寒霜的身影映入眼帘,顾夕月奶音甜甜,小手轻摇:“娘亲,我们能与父亲同寝吗?”
林寒霜一时愕然,目光温柔地拂过顾夕月。
小姑娘满目希冀,熠熠生辉。
顾祯鸣以袖掩唇,轻咳一声:“夕月,莫要胡闹。”
顾夕月眸光黯淡,望向林寒霜,轻声道:“娘亲,不可吗?阿福说他每夜都与爹娘共眠,我,我也渴望如此……”
林寒霜眉头微蹙,沉吟片刻,终是轻叹一声。
“便一同安歇吧。”
言罢,她掀开被褥,倚于床内侧。
如此一来,顾夕月居中,顾祯鸣只得在外侧就寝。
顾祯鸣未曾料到林寒霜竟会应允,转念思及,皆因林寒霜心中所系,皆是顾夕月。
虽非亲生骨肉,但这些年,顾祯鸣深知林寒霜视顾夕月如己出,呵护备至,无微不至。
内心自责涌动,深知亏欠林寒霜太多。
这一夜,显得格外漫长。
林寒霜劳累一日,很快便沉入梦乡。
顾夕月居中,睡颜恬静,嘴角勾勒着浅笑。
而顾祯鸣,侧卧一旁,鼻尖萦绕着林寒霜身上淡淡的药草香,令他心神难宁,彻夜未眠。
次日,林寒霜最早醒来。
顾祯鸣直至天边泛白方合眼,此时仍在梦乡。
林寒霜轻手轻脚离榻,整装完毕,便去张罗早餐。
甫一离去,顾祯鸣即刻睁开双眸。
空气中尚存林寒霜的余香。
顾夕月小脚搭在他的腹部,睡姿略显憨态。
侧首凝视顾夕月稚嫩的面庞,顾祯鸣静默良久,缓缓伸手,在那娇嫩欲滴的脸蛋上轻轻摩挲。
往日里,他对顾夕月关照不足,生活艰辛之时,虽每日确保家中三人温饱,却未曾细致端详过顾夕月。
今日方察觉,小女已出落得亭亭玉立,眉眼如画,足见其母必是绝色佳人。
昔时因饥饿而面色蜡黄消瘦,经林寒霜精心照料,肌肤复归白皙水润,宛如初生之蛋,细腻柔滑。
圆润的脸颊因暖意泛起浅粉。
原来,家中不仅林寒霜愈发美丽,顾夕月亦是更加动人。
林寒霜携早餐而入,见顾祯鸣已醒,正低头以温柔目光注视顾夕月,指尖轻点她的脸颊,不禁步伐微顿。
晨光透过窗棂,洒在他身上,仿佛镀上一层金辉,他神色柔和,褪去了平日的冷峻与疏离,更添了几分亲近。
林寒霜驻足门边,轻声道:“该起身用早膳了。”
言毕,上前将顾夕月从被中抱出,细心为她更衣。
顾祯鸣在一旁静观,心中空缺似被瞬间填补。
他恍悟,此生所求,莫过于此。
&34;犹自愣怔何为?速速起身更衣盥洗,难道期盼吾亲自相侍奉乎?&34;感受到顾祯鸣灼热的视线紧锁于身,林寒霜抬首,眸中波澜不惊,径直与顾祯鸣的双眸交汇。
其声之冷,不带丝毫暖意。
顾祯鸣欲言又止,终是依言自行起身更衣,复又自行坐回轮椅之上。
顾夕月惑然望向林寒霜,又瞥了顾祯鸣一眼,总觉得父母间气氛颇显古怪。
&34;娘亲?&34;顾夕月歪头,面带笑意望向林寒霜,软语轻唤。
林寒霜俯身,指尖轻轻捏了捏顾夕月笑靥如花的小脸,方道:&34;乖,速去洁齿洗面,而后用早膳,今日不是约定外出游玩么?&34;
&34;嗯嗯。&34;顾夕月闻言,立时欢欣点头。
她已与胖墩他们相约,岂能迟到?
鞋履穿戴整齐,小丫头蹦蹦跳跳地奔出门外,不久,漱洗之声隐约传来。
顾祯鸣凝视林寒霜,良久,方低声道:&34;夕月之事,多蒙照拂。&34;
&34;君河所言,亦有几分道理。大可将夕月生母接入府中,吾毕竟非其亲娘。&34;林寒霜审视顾祯鸣片刻,忆及君河之言,语气淡漠。
顾祯鸣面色微变:&34;阿凝……&34;
&34;无需多言,亦不必解释。既为心之所爱,定愿与其共度,携夕月生活。但愿届时能爽快赠吾一封休书。&34;林寒霜挥手,素颜之上,情绪难辨。
顾祯鸣注视她良久,察觉不到丝毫情感波动,方悟,林寒霜心意已决。
她真心渴望那一纸休书。
莫名心口沉闷,似有千钧重负,令呼吸亦感艰难。
顾祯鸣捂胸,面色愈显苍白。
林寒霜不再理睬,转身出门。
顾祯鸣步出屋外,望向院中忙碌的林寒霜,视线停留在那簸箕上晾晒的光洁栗子,秀眉微挑。
林寒霜清洗完最后一颗栗子,转身步入厨房间。
厨房内,炊具尚缺,还需添购一二,她更计划购置一口专用于冬日火锅的铜锅,因无火锅之冬,实则无趣至极。
她自水缸舀水倾入锅中,撒盐少许,随即燃起炉火。
待火势旺盛,她提着满满一盆栗子进入厨房,轻轻倒入锅内烹煮。
约莫十分钟后,栗子被逐一捞出,浸入冷水以降其温。
清理完锅具,她怀抱栗子重返院落。
栗壳难剥,内皮尤为棘手,林寒霜以盐水烹煮并冷水浸泡,只为剥壳时更为顺手。
坐于院中凳上,林寒霜开始了剥栗之旅。
一侧立着大陶盆,内盛金黄诱人之栗仁,淡雅甘甜之气,袅袅升腾,萦绕空中。
栗仁备妥,她寻来一根洗净的木棍。
栗仁中加入微量白糖,随后以木棍细细捣为栗泥。
栗子本含糖,林寒霜不喜过分甜腻,故糖量适中。
栗泥制成,她重燃炉火,待锅干后,滴入几滴清油,油热之时,倾入栗泥,不停翻炒,适时加入蜂蜜调和。
蜂蜜与栗泥交融均匀后,她增柴旺火,迅速翻炒栗泥,直至不粘铲、不粘锅,可成团时,方将其移入预备好的净盆,置于一旁。
栗泥既成,无论制何糕点,皆为上佳之选。
家中模具未备,林寒霜遂取部分栗泥,以木板塑形,切成条状,置入食盒。
余下栗泥,她思索片刻,取白面欲制栗泥酥饼,以备年节时款待宾客。
整个清晨,林寒霜皆在厨房内忙碌。
院外仅能嗅得栗香四溢,却不知内中究竟。
及至林寒霜劳作完毕,步入院中,一时愕然。
只见院心,一座栗山赫然眼前,约摸丈许之高,满目皆是栗子。
此番气势,似是将山间栗树下之果实尽数采回。
林寒霜嘴角微抽,心中已然明了,此乃何人所为。
这栗子恐怕不下五六百斤重
且观其状,采栗之人并未做任何处理,连同那带刺外壳一并带回。
室内室外,皆不见顾祯鸣身影,想是又入山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