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寻人
此刻夜幕低垂，人却未归，顾祯鸣心中忧虑暗生，推轮椅淡言：「吾去寻她。」
「头儿，吾愿同往。」董离急于请缨。
然顾祯鸣投以不屑一瞥。
曹嬷扯住夫君：「呆子，此事自当头儿为之，未见头儿与夫人情愫未深？若夫人真遇险，头儿相救，或可增进二人情感。」
董离闻此言，恍然大悟，不再提同行之事。
顾祯鸣推轮椅出门，望着夜色中的山林，眉间愁云难散。
此刻，熔岩之穴深处，林寒霜已将遍地珍稀药草悉数收入随身空间。
而此地并未陷入完全的黑暗。
林寒霜仰首，只见洞壁之上，镶嵌着夜色中熠熠生辉的明珠，宛如星辰遗落凡尘。
一处理应凶险无比的火山口，怎会出现如此奇景？
那些药草亦非自然滋生，更像是有人精心培育于此。
难道，此地隐藏着人迹？
林寒霜心生疑惑，略作思索，决定循着珠光深入探查。
火山口宽敞非常，穿行而出，一条由明珠照明的路径赫然眼前，即便夜幕降临，道路依旧清晰可见。
她沿着这条光之路行进一刻钟有余，终至尽头。
那是一间石室，岁月的痕迹布满了每一个角落。石床上积尘厚重，石桌石椅静默无言，一旁的简易木制书架上，竹简被尘埃半掩，诉说着过往。
显然，此处已多年无人问津。
林寒霜环视石室，既不见人影，亦无骸骨留存。那些古老的竹简虽经年累月，其上刀刻的文字却依然可辨。
她细细审视，竟是古老神秘的甲骨文。
大学时期，林寒霜对古文字充满好奇，曾随导师研习象形文字与甲骨文，未曾想今日竟有此番用途。
“竟是一册医典？源自先秦之前的医术？”她浏览数页，不禁瞠目结舌。
林寒霜的身躯毫无预兆地向着深渊跌落，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玄色身影如电光石火般掠来，紧紧环抱住她的柳腰，只是未曾料及，林寒霜的身量远超常人，怀抱的刹那，那身影不由自主地沉降半尺，方勉强站定。
顾祯鸣唇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低头望向已无知觉的林寒霜，不敢有片刻耽搁，足尖在岩壁上一点，携着林寒霜的身子如离弦之箭般弹射而出，最终安然落地。
只是手仍因重力牵引而微微下沉。
毕竟，这近两百斤的重量，绝非戏言。
“林寒霜？碧落？”顾祯鸣低头轻唤，语气中透着急切。
遗憾的是，未得回应。
夜幕已深，皓月当空，借着清冷月辉，可见林寒霜面色惨白，唇瓣却呈现出一抹不祥的青紫。
显然，中毒迹象明显。
顾祯鸣先以指封住林寒霜的心脉，继而以最快的速度向村落疾驰。
村中犬吠此起彼伏，夜色如墨，一道人影在黑暗中穿梭，最终闯入了林寒霜的宅院。
待董逸等人再见顾祯鸣时，他已抱着林寒霜，安然端坐于轮椅之上。
曹嬷与挽娘早已带着顾汐月进了屋，院内仅余五位男子。
众人见顾祯鸣带着林寒霜归来，纷纷聚拢过来。
“嫂夫人怎会如此？”
“中毒昏迷。”顾祯鸣眉头紧锁，此刻才发现林寒霜颈间有一细小的红痕，似是山中遭物所噬。
“老刘。”董逸面色骤变，全然不似平日争食的山野村夫，浑身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气息，俨然一位决断果敢的将领。
一旁的刘青同样面色凝重，上前搭住林寒霜的腕脉：“确系中毒，幸亏兄长及时封闭其心脉，否则毒入心脉，纵是仙人也难回天。”
“现下如何？”顾祯鸣眉峰紧锁，声音冷冽。
“需用解毒丹。”刘青言语间，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顾祯鸣。
顾祯鸣毫不犹豫，断然道：“喂她服下！”
“兄长，解毒丹只剩两粒，这……”旁人焦急出声。
下一瞬，却被顾祯鸣凌厉且含杀气的眼神吓得噤声，默默退至一旁，不敢多言。
刘青不假思索，取出一枚黄褐色的丹丸，送入林寒霜口中，又吩咐：“让她饮水，需大量温开水。”
“我即刻去取。”董逸转身匆匆入屋。
不久，曹嬷与挽娘领着顾汐月走出。
顾汐月一见林寒霜昏迷，顿时泪如泉涌，哭喊着扑进母亲怀中：“呜呜，娘亲，娘亲莫要丢下星月。”
“星月乖，你娘亲无恙。”曹嬷与挽娘见顾祯鸣面沉如水，心中皆是一凛。
从未见过顾祯鸣如此模样。
生怕顾祯鸣盛怒之下迁怒于顾汐月，二人连忙将孩子拉开。
董逸提着茶壶出现，递至顾祯鸣手中。
顾祯鸣持壶，壶嘴贴向林寒霜唇边，缓缓注入茶水。
“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后，林寒霜双眸微启，映入眼帘的是顾祯鸣那满含关怀、过分靠近的面容。
四目相对，空气中似乎弥漫起一股莫名的静谧。
“母亲大人！”瞧见林寒霜苏醒，顾汐月自是欢喜不已。
她猛地挣脱了曹嬷嬷的怀抱，小步疾跑至林寒霜身旁。
林寒霜这才察觉，自己竟是躺在了顾祯鸣的怀中。
她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连忙欲起身。
然而动作太过急促，一阵眩晕猛然侵袭，使她再度无力地倚回顾祯鸣的胸膛。
顾祯鸣面庞平静，低眸注视着林寒霜的挣扎，心中却莫名泛起涟漪，脉搏加速，呼吸也变得粗重。
那怀中女子虽非柔若无骨，却自带一股淡雅药香，丝丝香气钻入鼻尖，恍如魔咒，令他心跳失控，气息紊乱。
林寒霜定了定神，方才感到晕眩减轻不少。
感受到顾祯鸣身躯的紧绷，她静默片晌，终是启唇：“歉意已深，同时，感激不尽。”
她深知，必是顾祯鸣深入山林将她救回。
否则，此刻她或许已成荒野孤魂。
“请先离我身侧。”顾祯鸣耳根微红，双手紧攥轮椅扶手，良久，方从齿间挤出一句。
林寒霜一愣，随即悟其意，霎时满脸绯红，匆匆站起，移至一旁。
素净的容颜上，添了几分羞赧之色。
作为研究痴狂者，林寒霜的生活不是在实验室中埋首实验，便是在家阅读或探索美食奥秘，三十载光阴，独身至今，未曾涉爱河，更勿论与男子如此亲近。
一时之间，她羞赧得仿佛能蒸熟鸡蛋。
“诸位想必饥肠辘辘，我这就去……”
林寒霜尴尬站立片刻，目光掠过董力等人，急寻借口欲逃离此地。
未行几步，却觉双腿绵软无力。
刚解毒的她，仍旧虚弱不堪。
别说烹饪，就连行走亦是踉跄。
林寒霜沉默，顾祯鸣亦看出她的状况，故意板起面孔，冷声道：“不必忙活，让他们各自归家用膳，你需休息。”
“可……”林寒霜欲辩。
“你若倒下，认为是我能照料你，还是轻瑶能？”顾祯鸣沉声问。
林寒霜望向顾汐月，又瞥了眼装作瘫痪的顾祯鸣，终是无奈妥协。
董力等人颇为懂事，不敢多言，乖乖散去，各回各家。
顾汐月靠近，不敢触碰林寒霜，只小心翼翼地凝视，眼中水雾弥漫，满是忧虑。
林寒霜心生柔软：“轻瑶莫忧，我无碍，小憩即可。”
顾祯鸣已自行推动轮椅往厨房而去。
林寒霜暂不能炊，然一家三口需进食，只得由他代劳。
殊不知，顾祯鸣高估了自己。
从未涉足厨房之人，险些引燃厨房，终被忍无可忍的林寒霜逐出，并严令，自此日起，禁其再入厨房。
最终，饭菜仍由林寒霜亲手准备。她自空间取少许人参须服下，恢复体力，烹制简单晚餐，自是不在话下。
幽谷危机四伏，往后若非必要，莫要孤身深入，以免不测……”暮食过后，顾祯鸣随林寒霜步入厨间，立于门扉，凝视着正专心致志整理的林寒霜，轻柔细语，叮嘱道。
林寒霜的手指微微一顿，忆及那将自己推入深渊之人，嘴角浅浅勾勒出一抹弧度：“嗯，我晓得了。”
至于那被人暗算之事，林寒霜并未打算向顾祯鸣透露半分。
自身的仇怨，自当亲手了结。
一番简单的拾掇后，林寒霜便就寝安歇。
仅是一摔，肌肤上已多处擦伤，夜幕低垂，疼痛难眠。
一夜静默无声。
陈氏自那次将林寒霜推落深渊之后，心中便难以平静。
然一夜平安无事，她又暗自揣度，在那般险地，即便有人殒命，亦不足为奇。即便顾祯鸣发现林寒霜之逝，也断不会疑心至她，毕竟无凭无据。
原本悬起的心，渐渐沉回腹腔。
次日清晨，陈氏借洗衣之名，怀抱衣物，匆匆出门而去。
“今日村中可有何新鲜事？”至浣衣之溪畔，陈氏刻意向邻近妇人探问。
妇人斜睨她一眼，眸中闪过不屑：“能有何事？怎的？你们顾家又闹腾了不成？”
“哪能呢，我只是随口问问。对了，顾老二那宅院，怕是快竣工了吧？不知落成后，是否会宴请乡亲们，毕竟村里人对他俩也算关照。不过他连双亲都不顾，想来也不会设宴款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