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玉殒
魏朝霞见到夜江粼的时候，早已狼狈得不成模样，可她已经顾不上自己现在是何模样，又是以各种姿态面对他的。
夜江粼也万万没想到，军营里抓到的可疑之人竟会是魏朝霞，他离开帝京的时候，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直至离开的时候，她都毫无异样，可没想到她竟跟来了。
“这是战场，你来这儿做什么！”夜江粼冷声斥责道。
“我有我要来的理由。”魏朝霞傲然地抬起来头，坚毅的脸庞看不出一丝畏惧的神情。
“这里不需要你。”夜江粼挥了挥手，“两军交战，我顾不上你，来人，把她给我关起来。”
魏朝霞冷眼扫了一下钳制自己的士兵，又迎面对上夜江粼冰冷的目光，“我有让魏军退兵的办法。”
“带下去。”她的话，夜江粼充耳不闻。
他作战，尚不需一个女子挡在他身前，更不要她魏朝霞替她来平乱。
“夜江粼！”他尚能听到魏朝霞被带走时声嘶力竭地呼喊，魏朝霞，你到底是担心我还是放不下他？
夜江粼的双手慢慢紧握成拳，这一战，他必须要赢。
两军已经僵持数十日，对方攻城不下，但士气却不减分毫。反倒是大启的军队，因为处于被动的状态，此时将士的状态有些低迷。
上了战场的人，手里都蓄着一股劲，心中燃着一团火，只待时机成熟，一触即燃，如燎原之势，席卷万物。
夜江粼在等一个时机，他也在等那个人的出现，大魏草原第一猛将——赫连朔。战场上兵刃相见才是真正交锋的开始，他已做好迎战的准备。
这一次，魏军依旧来势汹汹，夜江粼不再闭城守门，而是下令主动出击。他作为主帅身先士卒地冲向战场，下面的将士见此情形也卯足了劲向前冲。
大启的最高统治者现在不顾一切地在前方奋勇杀敌，他们作为臣民，作为将士更不能退缩，这一战，杀得惨烈。
两军早已杀红了眼，混乱之中，已然分不清谁是谁。而最显眼的两军统帅此时正在马背上打得难分难解，二人见面更是分外眼红，招招狠戾，直戳对方要害，势必至对方于死地。
赫连朔大刀迎面砍下，夜江粼提剑相接，强大的力量压迫下，他有些吃力地弓起了腰，眼看大刀愈发逼近，他奋力抬剑，挣脱了对方的压制。
没有了力量压制，夜江粼的剑速度极快地逼近赫连朔，寒光乍现，剑气如虹，赫连朔提刀抵抗，却没有了反击的机会。
二人从马背上缠斗到地上，目光交汇时更是电光火石，他们之间，不单单是敌军相对这么简单，今日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战场混乱，刀剑无眼，一个不起眼的身影混进了其中，目光直至打斗地最激烈的二人身上。
纵然已经努力躲避，甚至提剑还击，终还是被刀剑伤了，魏朝霞此时已经顾不得这些了，她趁着混乱溜了出来，目的就是为了阻止这场战事。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他们两个一个有怨，一个含恨，任由他们打下去怕是大魏和大启今后再无宁日。魏朝霞强忍着伤痛冲了过去，但二人刀剑气息太强，根本无法靠近，他们过于专注，根本没有注意到身边有人。
二人的打斗愈发激烈，夜江粼的体力不及赫连朔，渐渐有些处于下风。赫连朔抓住了破绽，步步紧逼，眼看大刀就要落下，魏朝霞来不及多想，一个闪身朝夜江粼扑了过去。
赫连朔砍下的大刀来不及收回，在她背上划下一刀重重的伤口。夜江粼被她扑倒在地，待看清来人后，扶着她的背的手都有些颤抖，他几乎是吼出来的，“谁让你来的！”
魏朝霞惨白一笑，“皇上知道的，臣妾从来不是个听话的妃嫔。”
夜江粼手背感受到一阵温热，这种触感他知道是什么，怀里的人脸色苍白，她的生命在迅速流逝，即使强烈隐忍也依旧掩盖不了此时的慌张。
“魏朝霞，你不会有事的！”
听到这个名字，赫连朔手中得刀也铛然落地，他冲上前去，一把推开了夜江粼，将那个奄奄一息的人抱在怀里。
“朝霞，为什么是你？”赫连朔的手也是颤抖的，他都做了什么。
“赫连，对不起，是我又任性了。”魏朝霞虚弱地笑了笑，“别自责，不管是你们哪个，我都会毫不犹豫地拦下的。你知道的，这场战事本就毫无意义的。”
大魏是何情况，魏朝霞很清楚，此次战事若非赫连朔执意没有人愿意同大启开战的，而他，也只是为了许多年前的那个不甘。
“不是你的错。”赫连朔痛苦地摇着头，“你是无辜的，怪我没保护你，怪我不够强大，如今我够强大了，我来接你回家了。”
“赫连，谢谢你。”魏朝霞伸了伸手，又放下了，却被赫连朔一把握住，他哽咽道，“我心甘情愿的，朝霞，你说我都听着。”
“终究是我负了你。”魏朝霞已经快笑不出来，她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这临了临了还是要拜托你照顾明耀，我欠你的太多，却无以为报，如果有来生再偿还吧。”
她言罢偏头看了一眼一旁的夜江粼，“皇上。”
夜江粼闻声疯一样地凑上前，大声地喊道：“魏朝霞，朕不许你死！”
“皇上终究还是在意我的，对吗？”
“你坚持住，朕能救你的！”夜江粼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那个骄傲地女子，那个不爱他的女人，那个处处和他作对的女人，就要从这个世界消失了。
可为什么，他会这么难过？心痛得像要死了一样。
“魏朝霞，朕是喜欢你的，一直都是。”夜江粼紧紧握着她的另一只手，仿佛此时握得越紧便可握住那生死边缘徘徊的性命。
“皇上终于肯承认了。”魏朝霞绽放出一个明艳的笑容，“我们都太骄傲了，至死都不肯低头，就这样彼此折磨了这么多年。”
“皇上以后若是遇见了喜欢的人，可千万不能这样了啊。”
“夜江粼你知道吗？我刚入宫的那段日子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魏朝霞抬头看着这西北的天空，茫茫之境无边无际，眼神变得涣散，手指也慢慢失去了力气。
“赫连，我好像看到我们那里的草原……”
这是她说出的最后一句话，便永远地沉睡了。
赫连朔一把抱起她，失去生命的人在他怀中无力地垂下，他目空一切，一步一步向前走去，“朝霞，我带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