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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知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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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宇作为未来的裴家家主,从小受的教导就是,感情用事之人,难堪大业。

    温柔多情是他的伪装和武器,真实的喜怒绝不可轻易示人前。

    他见多了感情用事,沉溺情爱之人,今日,他终于见到一个同类,这个同类可以透过他那个感人的故事,一下看到问题的本质。

    平凉。

    裴宇不答反问:

    “殿下以为呢,为何是平凉?”

    裴宇如此问,那就说明,平凉的确不是巧合,是裴家有意为之。

    苏凤仪又问:

    “那封信,是你所为?”

    裴宇终于诧异了:

    “什么信?”

    既然裴宇都承认了周育成之事,没道理单单否认那封信,所以沈大将军写给北虏小王子的信,和裴家没有关系。

    之前苏凤仪一直想不通,裴宇为何在原书的前期隐身,什么都不做,现在她却明白了。

    大穆和北虏边贸未通,但北虏自己不产盐和茶,这两样却又是生活必需品,若要盐和茶,北虏只有两个法子,强抢或者走私,哪个划算用哪个。

    有沈家在边关镇着,北虏也不敢大肆到边境抢夺,毕竟拿命换,代价太大,所以走私的需求是必然存在的。

    平凉王造反的银钱,就大半来自于给北虏走私盐和茶赚的,北虏小王子的部落,基本算是平凉王最大的主顾。

    平凉王作为藩王,自己有盐引,所以走私盐一事,可以办得不动声色。

    但江南半数茶山都在裴家手上,平凉王每年运这么多茶出去,必定逃不过裴家的眼睛。

    裴宇,说不定很早就发现了平凉王造反的意图,找个平凉人来上一封折子,就是为了看一看当今皇上的能耐。

    他都暗示得这么清楚了,结果平凉王半点事儿没有,还通过献白虎祥瑞得到了更多的赏赐。

    而当今皇上却自砍一刀,自断双臂,把毫不相干的沈家给下了狱。

    当皇帝当成这样,裴宇是相当服气的。

    所以,仅凭一封折子,裴宇就认定了,现在这个皇帝是当不久的。

    哪怕他裴宇什么都不做,只要这个皇帝下台,长公主跟着失势,他所面临的危机也自会解除。

    既然如此,何不高卧,坐享其成呢?

    这就是裴宇毫无动作的原因,因为,没必要。

    所以对于苏凤仪来说,比起沈家,要想争取裴家会更艰难一些。

    因为裴家祖传的基因,就有不如意就换皇帝的传统,只要平凉王能上位,只要利益足够,支持平凉王对裴家来说没什么压力。

    所以,除了内阁次辅这个位置,苏凤仪还需要和裴家捆绑更深的利益,深到平凉王再也撬不动,深到裴家为了自己的利益必定要维护长公主的利益。

    裴家的根基是茶,要想和裴家做利益捆绑,自然要从茶入手。

    苏凤仪决定学一学裴宇的春秋笔法道:

    “平凉王给乔贵送了一个幕僚和十万两银子,乔贵欲在大穆废除茶引制,推行榷茶制,西北之地,将由平凉王主持榷茶之事。”

    苏凤仪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都经得起裴宇去查。

    只是她换了说话的顺序,便更换了前后的因果,实情是乔贵先欲恢复榷茶制,然后平凉王才给他送的银子,为了得到西北的榷茶权。

    榷者,禁他家,独王家得为之,榷茶做的就是垄断的生意。

    茶引制是茶商花钱找官府买了茶引交了税,茶叶就可自由买卖,茶商卖多少钱,百姓花多少钱买,官府都不管。

    榷茶制却是茶叶买卖收回官府,裴家茶山再多又如何,茶叶只能卖给官府,卖多少钱,自然官府说了算。

    而百姓买茶也只能从官府买,要花多少钱自然也是官府说了算。

    这个官府,就是乔贵。

    自古以来,垄断的生意赚钱最为容易,乔贵已经厌倦了一家家抄家赚银子,来钱实在太慢,于是从故纸堆里找出了这样一个赚大钱的法子来。

    原来的茶引不过十之取一,现在榷茶,只要将从茶商收购的买价压低一倍,再将卖给百姓的卖价提高一倍,到手的银子一下子就翻了十五倍。

    一年就能赚上十五年的钱,让乔贵如何能不心动。

    原书中,皇上逃到南方,却得不到南方士族的支持,败得这般快,最大的原因就是乔贵的榷茶制得罪了整个南方士族。

    如果说原本长公主和裴宇的婚约,断的是裴宇的前途,那么乔贵的榷茶制,断的就是整个裴家的未来。

    现在苏凤仪要用春秋笔法,把这榷茶背后推动之人,变成平凉王。

    扬汤止沸,沸乃益甚,救下沈大将军,只是暂缓了平凉王造反的步伐,平凉王造反最大的依仗是钱多,苏凤仪就是要做这釜底抽薪之事。

    灭了北虏小王子,离间裴家与平凉王的感情,让平凉王卖不出去,买不进来,让他的走私生意再也做不下去,斩断他的钱路。

    而且她就不信了,给平凉王戳上一个推动榷茶制的标签后,裴家还敢支持一个断他们根基的人当皇帝,两家非翻脸不可。

    果然,她如此说后,裴宇那如春日般的温柔都附上了一丝冬日的凌冽:

    “前朝亡于榷茶,他竟如此逆势而为,焉能长久。”

    苏凤仪笑道:

    “鼠目寸光之人,为了成事,自然无所不用其极,又怎会考虑什么长久。

    本宫与裴家,都有共同的敌人,何不携手,共诛仇敌,共享富贵?”

    一句一句,环环相扣,裴宇实在是太欣赏长公主这一整套丝滑的手法了。

    先晓之以情,我虽爱慕你,但我要与你解除婚约,成全你的前途。

    再动之以理,你为我解决皇上御驾亲征之事,我送你位极次辅之位,互惠互利。

    然后再胁之以灾,榷茶之事,对裴家可是灭顶之灾,背后推波助澜之人,不得不除。

    最后再诱之以利,搬出富贵二字,富贵,能有谁不爱呢?

    这样的手段,完全长在了裴宇的审美上,让他忍不住想大叫一声:

    “高山流水遇知音,殿下真乃裴某的知音也!”

    因为欣赏,哪怕这手法用在了他的身上,裴宇也升起了同为诡诈之人的惺惺相惜之感。

    裴宇笑得真心实意:

    “敢问殿下,富贵从何而来?”

    苏凤仪取下舆图,直指边境:

    “本宫欲重开边贸茶马互市,裴家愿与本宫,共分一杯羹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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