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我的心长草了

    直销叫停了，憧憬停薪留职一年也到期了。憧憬又回到从前，早八晚五。

    教师进修校学校招收教师进修这块已经完成了任务，各大专院校，中等师范学校的毕业生每年一批，都充实到教师队伍，教师不需要在职进修了。

    憧憬她们就变成了纯科室人员，搞教研。

    原来，如果一天呆在办公室，没有其它事儿，觉得清闲自在，是休息，很舒服。可现在又回到从前，憧憬的感觉怎么不一样了呢？觉得郁闷无聊，是煎熬，很难受。

    憧憬的心长草了。

    憧憬是不甘寂寞的人，憧憬是干事儿的人，憧憬也是一个有憧憬的人。

    当时，社会上，各个企业多数开不出工资，或者不能开全额。进修校的邻居，木材中学就是这样，每人每月借资100元。100元，怎么生活？自己想办法，但必须上班。缺勤这100元也不借给你了。

    木材中学校长张连青，辞职了。他是教政治的。他去了深圳红岩村被聘用当老师了。每月工资好几千元，是憧憬她们的好几倍。

    这个消息对于憧憬是一种震撼，憧憬活心了。

    可憧憬和人家张校长不同，他年轻，教龄可以不要，当时深圳缺教师，聘用可以转为录用。憧憬不行，憧憬教龄快到三十年了，年龄马上到五十岁了。三十年教龄憧憬舍不得不要，再说，快到五十岁的人被录用有可能吗？

    想来想去，还是没办法。

    殿阁在家没事儿，就派他去实地考察一下吧。

    红岩村，说是村，其实是一座很不错的南方城市，风景秀丽，迷人。殿阁在福州、江西的一些城市住过，他说，和那没什么两样。他还说，一到那里就相中了。张校长和殿阁介绍了那里的情况，那里教师的待遇挺高。对外聘教师的生活安排也是很人性化的。就是有一条：在职的不聘。

    这一条就把憧憬给难住了。

    当时社会上，有把教育提到教育产业之说，所以校办校，民办校，如雨后春笋，星罗棋布。

    各大报纸上，招聘教师的广告铺天盖地。

    憧憬选了一个“深圳外国语学校”，全日制，初高中一条龙的。就投了一份简历。应聘岗位：一、高中数学，二、初中数学。

    简历，憧憬写得挺认真，把自己这几十年的教育辉煌都写上去了。因为都是憧憬的亲身经历，当然憧憬能写的具体，真实，憧憬要让它彰显出自己的水平。连证书、奖状之类的复印件，打印成本共28页。憧憬只投了这一家，憧憬是想小试牛刀。

    没几天，深圳外国语学校给憧憬打电话来了。那时人们都觉得长途电话很贵，都觉得奢侈。对方介绍他姓刘，是负责招生的校长。他和憧憬交谈了半个多小时。他好像有点儿欣赏憧憬，因为他有赞扬憧憬的话，总之和他谈话憧憬挺开心，快乐。

    他们招聘的人员第一步是面试，录用后给报销去时路费，立马上班。若不录用，不管路费。

    憧憬说，黑龙江最远，不被聘用，那自己损失最大呀！

    那位校长说，既然我让你来，那就指定不能让你走了。最多，不一定是你要求的第一岗位（高中数学）。其实对憧憬来说，初中、高中都无所谓。

    最后谈到了关键的问题。他说：“你若在职，我们不敢聘用。”

    他俩说了半天白说了。后来他建议憧憬，提前退休。

    提前退休？这倒是一个路子。憧憬心动了。

    过几天，这个刘校长又给憧憬打电话了，只说了几句话，他问憧憬办退休没有？憧憬说：&34;我还有两年就三十年教龄，还有一年就五十周岁，有这两个条件，退休就可以享受百分之百的工资待遇，我想等到那时候&34;。

    互相客气了几句，就结束了这次通话。

    这真是憧憬的想法，那憧憬就再坚持两年吧。

    人的心要是长草了，就不安分了。憧憬开始研究怎么能提前退休了。所谓提前退休，就叫病退。

    研究退休文件。原来以为，病退的，需要三十年教龄，五十周岁， 就可享受百分之百的工资。可实际是三十年工龄，不是教龄，年龄还是五十周岁，可享受工资百分之百。

    这是干部编制的人，病退的标准。教师也按这个文件执行。

    憧憬是一九六九年到农场，七零年到学校，这样，按工龄算，憧憬工龄、年龄都还差一年。

    一年也快。

    病退？憧憬有啥病啊？

    憧憬有个学生，她妈妈是市人事局人事科科长，专门管理退休这一块。林管局教师进修校退休归市里管，憧憬去咨询她。

    她说，头疼也在病退的“病”之列，那好吧，憧憬就是头疼病呗！

    不能今天有病，明天就退休啊！得提前有医院诊断。憧憬去医院开了诊断。因为头疼病不好确诊，多数都是根据临床。

    其实，各单位都面临裁员，是鼓励退休的。憧憬停薪留职一年，憧憬的岗位已有人接了，憧憬刚刚复职，然后就办退休，这对谁都方便。

    时间过的好快呀！转眼就过一年了。憧憬的退休被批准了。

    憧憬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家的时候，教育处郁处长在学校碰到憧憬，他知道憧憬退休了，就和憧憬说，木材中学数学老师走了，又调来一个，暂时没到。让憧憬先去替些日子。憧憬知道木材中学一个学年就一个班，不容易外聘教师，也就是一个班的数学课没人应聘，因为外聘教师都是按课时付讲课费。而木材中学经济困难，外聘教师的工资是最低标准。憧憬去就算帮忙了。憧憬答应了。

    刚刚退休，还不到一天，又上班了，还在一个大院。挺逗乐。

    憧憬属于外聘的教师，就一个班的课，所以不坐班，上完课，处理完作业就可以下班。

    憧憬在木材中学干了三个多月，几乎半个学期了。快放寒假时，憧憬才结束。因为寒假，憧憬得忙学习班。

    过完年，快开学的时候，进修校的栾中舒书记，给憧憬打电话。他比憧憬退休早半年，他退休就到佳木斯千里学团教大专班的政治课了，也属于打工。他约憧憬也到千里学团去上课。他还说，咱俩又到一个单位了。

    不论是什么方式退休的人，心里都有失落的感觉，都有离开集体而产生的留念之情吧，就是想念同事之间多年相处的那种情。在职时，憧憬和栾书记上下级关系一直融洽。憧憬马上答应了。关于去深圳应聘一事，再往后推吧。

    关于去深圳应聘，憧憬当时一心巴火地想去，这才想办法提前退休了。如今呢，那股热劲儿有点凉了。还有，憧憬爸爸听说憧憬要退休去深圳，他上火了，他85岁了，那天他感冒了，憧憬去看他，他说，父母在，不远游。

    爸爸有文化，他读的书很多，当然都是文学书，文言文的书，他通读，读后都能记得。平时表达什么，引用自如。憧憬知道“父母在，不远游”是孔子论语里的话。

    憧憬说，爸，你少说了半句，还有“游必有方”你没说呀。我是去深圳，方向目的都明确呀&34;。爸爸笑了。

    再说，那是古时候，没有交通工具，也没有电话，都靠步行。现在多先进啊！

    这是憧憬安慰爸爸的话，爸爸是明智的老父亲，他很懂事理。

    可是憧憬说完后，心里挺不是滋味。憧憬在想，交通再方便，深圳到佳木斯也得好几天车程，那时也没有民航啊。

    “放开你的手，才觉得亲情难舍，故土难离。”那些风风火火闯世界的人，都免不了体验过这种情啊。憧憬这还没走呢，怎么就先感受了呢？

    憧憬感情错综，心绪复杂，应下了去千里学团。

    三月开学，憧憬去上课了。骑自行车，15分钟。

    家里的学习班不耽误。

    没干几个月，憧憬就干够了。不为别的，就是不自由，不是时间，是思想。学团的职工都是雇佣的。憧憬第一次感受到电视剧里的私企的员工和老板的关系。为了恭维上司，不敢说真话的现象，憧憬实在受不了。比如，备课，他不研究你的课讲的如何，他们不深入课堂，因为不是他们的长项，他们只研究教案，特别是教案的格式，都得像刚入学的小学生听老师的指导一样，甚至你必须把例题写到左边，解答写到右边等诸如此类的规定，你都得遵守并接受检查。这简直是谋财害命。太浪费憧憬的时间和精力了。

    憧憬来时，栾书记就提醒过她，说你是搞教研的，你不能用中教部主任的水平去衡量外聘打工仔。憧憬明白栾书记的意思。

    憧憬根本没自报家门，没说自己退休前是中教部主任。憧憬就是一个病退的数学教师。

    所以，一切憧憬都忍了。憧憬也是不想给栾书记带来影响。

    冬天到了，路有冰雪，挺滑。那天憧憬骑车摔了一跤，借故，憧憬辞职了。这不能算憧憬故意给撂挑子吧。

    这一经历，憧憬知道了，打工不好干。去深圳打工的热乎劲儿，继续降温。

    又开春儿了。进修校业务校长闫学东找憧憬，说他弟弟在连江口劳改农场子弟中学当校长，他们那缺数学老师，他向弟弟推荐了憧憬。他那里叫“前卫”中学。“前卫”中学憧憬听说过，他们初中毕业生每年都可报考佳木斯一中、二中省重点高中，年年不落空。

    憧憬和闫校长说，我不同意。千里学团在佳木斯，我都不想去了，还能去连江口吗？

    闫校长说，不一样啊，佳木斯到连江口有火车、汽车和轮船。火车是职工通勤上下班的时间，行车18分钟。公交有11线，一会儿一趟。行车30分钟，还有轮船，也是半小时一趟。

    一般人都是刚退休呆在家里，实在是不习惯，所以都出来打工，不都是为了挣钱，就是心态过渡。

    憧憬刚刚到五十岁，有的是精力，还没过渡好呢。听闫校长这么一说，憧憬又动心了。但憧憬心里有个谱，进修校这位闫校长，挺有水平，有领导水平，他的领导作风，就是人性化，很有人情味儿。憧憬很欣赏他这一点。憧憬在职时，他们上下级，相处愉快。那他弟弟也会是这样的领导吧？不会有千里学团那样的中层管事儿的人吧？再说了，连江口农场学校是公立的，千里学团是私立的，两者无法比。

    这么一想，憧憬又同意了。

    开学头两天，通知憧憬去连江口前卫中学。

    那天，有好几个人来应聘，数学有两个。前卫中学挺正规，外聘的都安排试讲。那憧憬也参加吧。说实话，这种抛头露面的事儿憧憬小时候就不打怵参加，现在呢，应该说来者不惧吧。

    两个应聘数学的，那个是桦南县一中的，比憧憬大两岁。桦南县一中是省重点校。和她一起来的还有一个教语文的。

    试讲课的内容就是当下学生该学的内容，是三角形那一章的。前后两节课让她俩讲。憧憬让那个人挑，那人挑了前一节。她们就分头准备了。

    下课铃声响了，再听到铃声，那人就该进教室上课了。这时，她慌了，她突然提出，第一节没什么内容不好讲，因为都是概念，她要求讲第二节。这个时候提出这样的要求，前卫中学校长为难了。憧憬说，行啊，那我去上第一节课。憬给他们解围了。其实呢，憧憬上第一节课，憧憬求之不得，开始憧憬没好意思说，憧憬不是选内容，憧憬选的是时间啊！上完第一节课，憧憬可以回佳木斯，否则憧憬赶不上车了。他们都可以住下，憧憬不能啊，憧憬家里每天晚上都有学生来上课呀。

    这个老师输在了起跑线上，还没上阵就退却了，那会给与会人什么印象啊？

    教室是个会议室，前面坐学生，后面坐老师，前卫中学是一所较大的学校，每个学年都有四个班级。招聘教师的公开课，应该归于教研内容，这样的场面不多，所以学校安排全体教师都参加听课。老师的人数比学生还多。这阵势，那个老师望而却步了。憧憬正好相反，越是这样，憧憬越有激情。

    憧憬做中教部主任十五年，各类观摩课听过，研究过，也导过课，不就是一节公开课吗？概念多，内容少的课，就看你如何驾驭，你可以引申，穿插呀。把你认为最好的内容，最能引人入胜的内容穿插进去，如果课本身的内容多，你还穿插不了多少呢。

    憧憬的课很成功，自我感觉，因为憧憬激情四射啊！像表演了一场节目。憧憬喊“下课！”响起了一片掌声。

    憧憬赶紧离开教室，准备赶路，校长送憧憬，知道憧憬要回佳木斯，特叫了一位老师用自行车带憧憬去车站。

    憧憬被聘用了。

    后来，听说那个数学老师讲完课提出，她和那个语文老师俩人同时来的，要聘一起，不聘也一起。可能是学校数学老师名额满了，没答应她的要求，只聘了那位语文老师。

    憧憬在前卫中学干满了半个学期。

    在前卫中学这半个学期，憧憬收获满满，临别时，大家再次挽留，有领导，有同事，有学生，学生自发给憧憬买那么多小礼物，日记本啊，相册啊，钢笔啊，都是他们自己喜欢的吧？什么东西不重要，就说这里的情，憧憬永远不忘。甚至还有一个初二的小男生跟到了佳木斯，参加憧憬的学习班，这回该他通勤了。

    卜算子 心绪

    干想干的事，才不算徒劳。

    人浮于事太无聊，我心已长草。

    追求新目标，我不辞辛劳。

    憧憬未来我心跳，我继续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