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曙光

    租房游击战（4）

    家安在学校里，防火期总逃来逃去的，也不是那么回事儿。后来进修校升格了，成员变动挺大的，憧憬也从股段级升为副科级了，还叫“中教部主任”。有一届班子不团结，形成了明显的两派，人们比喻进修校搞“小文革”了。憧憬呢，住在学校，这是憧憬一个致命的大缺点。所以，憧憬就搬出学校在外面租房了。憧憬曾租过好几处，在佳西住过，在车站附近住过。憧憬都没住长远，也不是憧憬矫情，就总是没遇到合适的。举个例子吧。

    朋友给介绍一个房子，新盖的，还没入住呢，在市区的西南角，挨着农村。远点儿也没事儿，路好走，他们都有自行车。他们已经是训练有素的搬家大队了。

    房子确定下来，交房租，配钥匙，一人一把，早晨他们四辆车出发，两个儿子自行车带被褥，憧憬带炊具，殿阁搬电视机，到新房放下东西，各自上班上学。晚上再来一趟，收拾自己的东西，就完事儿了。有些东西不搬了，比如缝纫机，换季的衣服，就都放在学校原处。随时用取。因为学校那是废用是厕所，已经没人撵他们了。进修校这个环境，对于憧憬来说，还是给不少方便的。

    红军打游击，风餐露宿。

    他家打游击，餐食不误。

    红军打游击，流血牺牲，

    他们打游击，总换风景。

    那次，他们照常又演习一次搬家，挺顺利。

    这个新房的房东说，我们不用房子，你们住多久都行。这回好了，他们不用打游击了。

    住了没几天，那天刮南风了，风力还挺大。屋里怎么这么大的味儿啊？大粪味儿。

    找味道来源吧。发现了，这个房东是售肥专业户。没听说过吧？就是制造肥料的，不是化肥，是农家肥。就是到厕所里把粪便弄出来，然后掺上干土搅拌，发酵。发酵到一定的程度叫“醒了”，就可以出卖了。这种肥料还挺贵呢。生产这种肥料的原材料还不用花钱，去掏厕所就行。

    制作过程需要有发酵的粪池，他们租的房子的窗外就是这样的粪池。为了节约空间，长方体的粪池的一边就是他们租的房子的南墙。窗台下。

    憧憬曾问房东，你不怕把房子泡塌了呀？房东说，粪池里面四周都是用水泥抹的。

    “我们来看房子时，你们怎么不告诉我们呢？”憧憬说。

    房东说：“一般情况没有味儿，就是发酵后有点儿味儿，风不往这边刮也没味儿。”

    “再说，就这伏天有点儿味儿，天凉了就好了，”他补充说。

    发酵后的肥得卖出去，才能起走，否则就在那发酵着。粪池的高矮几乎和窗台平了，是南窗，最让人不能容忍的是那种不堪入目的，发酵的肥上面冒着泡泡，那味道都呛眼睛，

    …，无法介绍了，更不能描述了，太难受了！只要你看了一眼，至少恶心一天，而且能记一辈子。最糟糕的是，他家四口人每人至少看了一眼。

    怎么办？关窗户！玻璃透明啊，总吸引目光，挂窗帘！屋里就这么一扇窗户，大夏天，吃饭的餐桌就放在窗台处，只能放在那里，屋子小啊。一帘之隔的那边，…，怎么总是念念不忘啊！孩子不在屋里吃饭了，端着碗到院子里，院子小，干脆就走出院子站在院外的马路边吃饭。

    运交华盖入迷宫，

    命运又把我捉弄，

    本想到此换风景，

    逃离厕所遇粪坑。

    脚下无路踏泥泞，

    老天何时能放晴。

    游击处处不随意，

    别怪我人太矫情。

    搬家吧！他们有搬家大队，各个都是训练有素的运输精英。

    搬家容易找房难，退房租也挺难。憧憬交了一个季度的房租，好说歹说，收了她一个月的。她还没住一个月，找到房子就搬走了。

    憧憬最后找到的房子是小二楼，在木材厂西北边，反正租的房子一般都比较偏僻。这房子挺好，也是自家盖的，和房东住一个院儿。

    刚住一个多月，来情况了，是好消息：工商局分房抓阄了！

    工商局盖的家属房已经盖成一年多了，就差楼门前的路还没修，没给电等等，其实早就可以入住了。就是因为“分房”难产，所以迟迟没有消息。也是因为如此，他们租房都不敢租长期的，在等公房消息呀。

    工商局的房子盖好那么久不住人，楼房被破坏的严重，低楼层的玻璃都被小孩儿用弹弓子打碎了，一、二楼都找不到完整的玻璃，后来一楼屋里的日光灯的灯管都被偷了。那时候盖房没有毛坯的，都是发钥匙后就可以入住，基本设施都齐全。工商局采取紧急措施：分房入住。

    房子分给谁的名单一公布，马上组织抓阄定房号。这是六层楼房，没电梯。殿阁挺走运，抓到了比较理想的。三楼，一单元，三号。虽然一单元是楼头，但三号不把边儿，不是冷山。说理想，还不只是这个。这座楼憧憬他俩不知去看过多少回，从打地基就关注，一直关注这么多年。当房子慢慢被破坏，他们很心疼，最后看，一、二楼一块玻璃都没有了，都当射弹弓的靶子了。三楼也普遍被破坏，整个大楼的三楼，只有两户的窗户玻璃完好，其中就有殿阁抓的这户。看来，老天爷睁眼了，看他们这几年太苦了，算作奖励。

    他俩高兴透了，快搬家吧。新楼还没有电，但有自来水，这就行，他们有液化罐，能做饭。工商局这边发钥匙，那边就开始维修房子，镶玻璃，安装灯管，几天就干完了。

    搬家，他们遇到难题了。他们住的这个房东不让搬啊！理由是，入冬了，你们搬走房子会冻坏的。你们当初若说不在这里过冬，我们都不会租给你们。确实人家说了，是半年租。他们先交了三个月的房租。

    怎么办？剩余的房费憧憬他们不要了，那也不行。这个房东老两口都不上班，憧憬他们回来一进院子，就被房东看上了，不许往外搬东西。

    憧憬经过了多个房东，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怎么办？咋地都得搬啊，新楼钥匙在手，他们都急死了。憧憬和殿阁一商量，怕冻，那就把暖气的水放光呗！这个小二楼是土暖气，自己烧火。不让搬东西就放着呗，孩子用的书包之类的他们得让拿吧？主要就是不让搬家具，他俩没家具，就是一个液化罐，还有简单的炊具和被褥。

    其实他们就是欺负人，看憧憬他俩太“文人”了。那就来硬的呗！憧憬他俩把暖气的水都放光了，因为那是11月份，有点儿上冻了。他们是吃完晚饭开始放暖气的水，二楼，没有下水道，没有室内厕所，平时脏水都得用脏水桶往外拎。这暖气里的水，他俩放了好长时间，洒到楼梯上的水马上结冰了，走起来可滑了，不容易走稳。快干完的时候，房东才发现，看到往外倒掉的不是脏水，是放暖气的水，来找他们了，憧憬说：“你们没有单位，也没法找你们单位领导解决，那咱们去派出所吧。”

    憧憬一叫号，他俩软了，然后就讲他们的损失，都这时候了，不好招户等等，最后解决的方法，憧憬的房费不要了，差了近两个月的房费，就算陪他们损失。最后憧憬看明白了，他们就是不想退房费，才故意这么闹的。憧憬呢，破财免麻烦。

    曙光在召唤，憧憬迫不及待去拥抱太阳，哪里有心情在此磨蹭时间。

    游击生活，八年告捷。他们搬进了新楼，住上了自己的房子。户主是王殿阁了。新楼里，他们是第二个搬进的，在他们搬的头一天，搬进了一户，挺巧，是他们隔壁，他家三口人，他们说，十万火急，马上就得住马路了，所以拿到钥匙就搬进来了。其余的房户又过了一段时间才陆续入住。因为那时还没给送电。他们两家都点蜡烛，因为暖气给热了，这是大事儿，大事解决了，其余都是小事儿了。

    从此，安居乐业，珍惜生活，从苦日子走来，最清楚什么是苦，什么是乐。

    回头看，他们的付出值得。

    多少年后，儿子说：“爸妈，把我们带出鹤立，这是你们干的最有意义的一件事。让我们的天地更广阔了。我们从佳木斯，到哈尔滨，再到放眼祖国，让我们有更多的事业去选择。

    爸爸妈妈，你们的付出，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