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木材中学

    憧憬高高兴兴地到佳木斯，因为合江林管局教师进修学校当时归木材厂管，具体的业务又归木材中学管。所以憧憬先到木材厂报到，然后就被分到木材中学了。

    到木材中学就分配憧憬任高三的数学课。好像领导早都研究好了。根本没提进修校那个茬儿。

    憧憬去问教育处姚处长：“我是来进修学校的，怎么把我分到木材中学了？”

    姚处长说：“这是暂时的，很快就会理顺的，你别担心，好好干。”

    说句实在话，憧憬只会好好干，不会不好好干。因为上课，你能往错了讲吗？学生问你题你能说我不会吗？都不能。所以，一个合格的教师，他没办法往坏里干。

    在木材中学那段时光，憧憬干的可欢了。因为憧憬一看到那些求知若渴的目光，她就激动，甚至是忘乎所以。

    木材中学高三年级只有一个班，将近50人。任课老师有点儿特殊情况，就是她正在打离婚持久战、游击战。怎么回事儿呢？

    她是二婚，对方也是离异，丈夫带个前妻的孩子都上初中了。她已经不爱这个丈夫了。几次提出离婚。

    丈夫就是不同意。她起诉，丈夫和法官说：“我俩感情很好，我从来没捅过她一手指头，而且从来也没骂过她一句，我们是自由恋爱，她现在就是耍小脾气，都是她娘家挑拨她与我分居，她若回家我们会好好过日子的。”

    没有双方同意，这种情况，法院无法判离。

    情况就是这样，怎么办？她不回家，就躲到娘家，或妹妹家，丈夫各哪找，找不到，最后就到学校找，就在她上课时来找，到教室一找就能找到。她在四楼上课，后来他丈夫就不由分说，进教室就把她从四楼一直拖到一楼，再拽到外面硬拖她回家。丈夫膀大腰圆，每次来学校，都喝得醉醺醺的，大声喧哗，她呢，挺文静的，身材瘦小，身高刚过一米五，体重不到80斤。他丈夫力气很大，能把她提起来，那种场面，令人尴尬。

    当时，只要夫妻分居超过半年，单方提出离婚也可判离。可他们怎么也做不到分居半年。

    憧憬到木材中学时，就目睹过这样的闹剧。弄得沸沸扬扬。

    憧憬来了，接替她的课了，学校就让她躲到进修校那幢楼里了，给中师班上课。进修校楼前坑坑洼洼，一片砖头瓦砾，像没人住一样，她丈夫压根就想不到那竟然是他妻子的藏身之地。后来这位老师因祸得福了，就留在进修学校了。当时能到进修学校是不容易的，也是很多人向往的。这个老师是六六届高三的，还在林干校高师班进修过，特别是她还在北京师范学院离职进修过。有水平。

    她教的这个班里有个聪明的有点儿调皮的小男孩儿，憧憬讲课当堂测验，他能得满分。男孩儿的妈妈是中学校医，她对这个老师是深恶痛绝，简直快疯狂了。她讲儿子的这个数学老师：“上课想心事，一节课都说不上5分钟，然后就两眼发直地看窗外，学生一动，就挖苦，谩骂，什么山猫野兽，一丘之貉，狼狈为奸，成语一套一套的，她误人子弟，罪大恶极！… ”

    在这样的背景下，憧憬稍微好一点儿，是不是憧憬就是老好老好的老师了？憧憬在木材中学声誉大涨，还有人投稿到厂广播站，大喇叭里表扬憧憬。

    实际的憧憬是什么样呢？

    学校的办公室是一个大教室，密密麻麻的桌子挨着桌子，很多人，应该说是不很安静。说备课，一学期就那么一本书，憧憬都讲过好多遍了，有啥备的呀！

    另外憧憬通勤挺累的，进修校有空教室已经当木材厂宿舍了，那里给憧憬安排了一张床。憧憬愿意回鹤立就回，火车就是通勤车，否则就住在宿舍里。反正家里的孩子有他爷爷奶奶照顾，憧憬十分放心。

    憧憬除了办公室就是宿舍，这两处对憧憬来说，都没有去教室和学生在一起快乐。所以憧憬和学生只要都有空，他们就在一起，班级一旦有自习课，课代表就来找憧憬。学生可欢迎憧憬了，他们不会的数学题，不论是那个年级的，都可以问憧憬。回答他们的问题憧憬是不用备课的。只有在他们堆里，憧憬才能感到自己的存在这么有价值啊！憧憬可兴奋了。

    憧憬是开学初来的，一晃半学期就要结束了。

    进修校那边，中师班在上课，学生都是高考“漏子”，不比大学生少多少分，他们有过失败，如今，他们中师毕业后，就是正式教师了，他们珍惜这个机会，因此他们学习认真刻苦。但教他们的老师都是木材中学分过去的，有的是靠“关系”去的，不是靠知识水平和教学能力去的。有能力的老师中学是不舍得放的。

    教师如何，学生最明白，尤其是面对这群学生，那是马虎不得的。有一件事儿，在语文课堂上，关于词组的结构师生之间发生了争辩，就是关于“白菜”这个名词的结构，可不可以按白色的菜，去分析它是偏正结构的词组。当这个问题解释不清时，老师说：“考试是我出题，不考这题。”

    这种回答，学生极不满意，认为是不负责的搪塞，那不归你出题的时候，卷面出现此问题我们该怎么办？再说这是知识的准确问题，我们不是只为应付考试的。

    如果这位老师说，等课后，我一定把这个问题弄明白，然后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案。学生们也不会有这么大意见了。这些学生有不少是往届高考漏子，他们已经当老师几年了，他们有一定的鉴别能力，他们也是通情达理的。但这位老师没有这种正确的态度。

    学生们对这位老师的意见本来就不是一天两天的了，反映过好多次，中学没人管，这件事变成了导火索，学生们组织起来，找管局教育处了。

    这样一来，其他一些不尽人意的现象也都暴露出来了。反正进修校那段时间总是不消停的。

    对进修校整顿秩序，理顺关系，已刻不容缓。

    1985年12月19日，这是一个重要的日子，憧憬一直记得。这一天，教师进修学校从木材中学分出来了，取名：森工林业总局合江林管局教师进修学校，业务归林管局管，行政上还归属木材厂。

    进修校的校长，教师，都有明文确定了。憧憬属于教师进修学校的。

    教育处选派岳金凯任进修校校长。岳老师调林管局不久，已初露锋芒。派他担任校长，相信他会不负重任的。

    这期间，木材中学校领导侯书记找憧憬谈话。希望憧憬留在中学。

    木材中学的领导对憧憬都很好。这半年来，对憧憬全是肯定，都是照顾，比如通勤月票啊，住宿安排呀，当时的规定是住宿就不能报销通勤月票，对憧憬就是例外了。国校长还帮憧憬租房子，等等，只要憧憬有需求，他们都比给自己办事儿还积极。

    这些领导都很有水平，国校长是文革前就毕业的北京师范学院中文系的学生。

    找憧憬谈话的这位侯书记，也是文革前的老大学生，很有水平。他十分诚恳地劝憧憬留在中学，说以后木材厂职工分房，学校会帮憧憬的。还说，有家长也来过学校，要求学校把憧憬留下。

    关于住房，确实是最最重要的大事。很有诱惑力的。

    他说家长来学校要求的事儿憧憬也知道。

    那天，有一老师在教室门口问憧憬：“你还上课呢？你什么时候过那院儿啊？”

    “那院”，就是指进修校，大家都这么说。

    这话全班学生都听到了，就像听爆炸新闻一样，教室里立刻乱了。

    这些天真的，单纯的，可爱的孩子们，以为他们强烈要求就会把憧憬留下来，有一个同学还对另一个同学说：“你让你爸找学校！”他口里的“你爸”憧憬不知道是谁，但觉得应该是他们心中的重量级的人物吧。

    侯书记说是家长要求，憧憬想可能就是这事儿吧。

    面对领导的诚恳挽留，家长的殷切希望，孩子们的火一般的心，憧憬的心真的软了，她很感动。

    可是，憧憬很矛盾啊。

    进修校将来是处级单位，那里有憧憬最尊敬爱戴的岳金凯校长。他是憧憬的高函辅导老师啊！

    另外，教育处姚处长，这些年来他一直关注憧憬的成长，给憧憬营造最适合她发展的空间。教育处人事科长刘颖这位阿姨呢？她为憧憬调转不怕担责任，千方百计地为憧憬想办法，教育处还下发了1号文件，……。憧憬不能辜负他们的希望。

    木材中学是情感，进修校有情感还有组织分配。

    所以，当下憧憬只能忍痛割爱了。她很不好意思地对侯书记说：“人家都说’相府家奴七品官’，我得奔大衙门口啊！”因为进修校升为处级单位了。中学是科级单位。

    憧憬接着说：“还有人说’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你们如此年轻有能力，一定会升迁高就的，到那时我怎么办啊？”

    对于他们对自己的好，憧憬感动，感激，永远都不会忘记。憧憬和书记，俩人都怀着激动的心情，结束了这次谈话。

    憧憬如时到进修校报到了。